一連數十天,西昆侖上方的天空都是陰沉沉的,一直都不曾放晴。


    數百裏廣袤起伏的山巒被壓在沉沉霧靄之下,偶爾有白色的鷗鷺從草灘裏驚起,發出“啞——”的一聲悲鳴。一行整齊的白鶴路過昆侖山,也被守山童子生生拽下來藏好,像是怕嚇到了什麽人。夜間唿嘯的狂風貼著地表席卷而過,將半人高的草叢連根拔起,露出褐色的肥沃土地。


    簡直就是一副悲慘慘的末日景象。


    偶爾有不信邪的小妖跳出來巡山,也立刻就被大妖們拽迴到洞府裏,然後嘭地一聲關上府門,一副誓死不與外人往來的派頭。尚未化形的洪荒兇獸們惶惶切切,在昆侖山上尋找可以棲身的山洞,時不時發出一聲悲切的哀鳴。有些兇獸想要強行闖入程疏影棲身的山洞,卻無一例外地被外麵那根巨大的亮閃閃的獠牙給嚇退到了半裏之外。


    化形之後的大妖們,比修為,比境界,比功法,比法寶。


    尚未化形的小獸們,比的則是利爪和獠牙。


    不周山旁邊那根巨大的獠牙鋒利無比,很明顯來自一頭無與倫比的猙獰巨獸(恐龍),那些小獸們山洞口嗚嗚地叫喚著徘徊,卻始終不敢上前半步,最後隻能無可奈何地倉惶離去。


    這一切程疏影都不知道,因為她已經修煉到了緊要的關頭。


    她是女媧用先天至寶斬出來的善屍,一身的修為都來自於女媧聖人。如果女媧聖人不幸身隕,那麽她也將會一命嗚唿;如果女媧聖人修為倒退,那麽她也將會修為大損。但是前些日子她從高等修真界裏購買迴來的一本天階殘卷上說,如果修煉得當,她可以將自己和本尊的聯係削弱到一個可控的範圍內,至少本尊不能再像現在這樣,每時每刻、隨心所欲地監視她。


    程疏影認為自己應該試著修煉這一本功法——至少要保留一點屬於自己的*。


    她在山洞門口擺放了一套符陣和恐龍獠牙,然後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修煉大業裏。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裏,她不吃不喝不睡,強行將身體裏的能量剝離出來,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膜。這層膜若有若無、若隱若現,任何人都能將神念探進來查看,但又全都無法一窺全貌。那層薄薄的膜成型之後,程疏影忽然感覺到自己心中一動,接著有什麽東西啪嗒一聲碎了。


    是心境,心境碎了。


    修道者的心境是一個極其玄乎的東西,可有可無,但又在心魔劫裏起著至關緊要的作用。她倒是不在乎自己心境破碎與否,但是這卷功法修煉小成,而且還在無意中突破了一個小境界,還是很令她欣喜的。


    她撤去山洞門口的符陣,抱著一套淘換迴來的新道袍,飛到不周山腳下的一處溫泉裏沐浴。


    這些年她修煉的時日越來越長,對身體裏的新力量也操控得越發純熟了。如今她已經能夠輕而易舉地將神念籠罩在方圓百裏的範圍之內,查探周圍的情形,兼且預警,實在是居家旅行必備之良技。


    這三個月來女媧一直杳無音信,讓程疏影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已經將自己拋到腦後去了。


    【警告,警告,身為一具好善屍,宿主不能對本尊心存惡意,就算是惡意揣測也不行。】


    許久未曾出現過的係統,忽然出來刷了一下存在感。


    程疏影瞥了一眼手心裏的白色小圓點,將那些紛繁蕪雜的念頭拋到腦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自從她來到昆侖山潛心修煉以後,係統君一直秉持著安靜待機的原則,很少會出來騷擾她,唯有在她時不時生起一些古怪念頭的時候,出來示一示警。


    【係統先生,】程疏影在心中默默地說道,【剛才我在山洞外看到了許多雜亂的腳印。】


    【洪荒兇獸們偶爾會來不周山散個步,宿主不用過分緊張。你是善屍,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你。】


    【但是西昆侖……】程疏影抬頭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輕聲說道,【實在是陰沉得太可怕了。】


    要知道很多野獸都有一種對危險的本能直覺,越是強大的妖獸,這種直覺就越敏銳。


    係統沉默了一下,才機械般地說道,【根據係統測算,洪荒世界的一大量劫即將來臨。】


    ……什麽?


    程疏影一驚非同小可,幾乎要從溫泉裏跳了出來。她定了定神,將穿了三個月都沒有換洗過的道袍一把火燒掉,然後換上剛剛買迴來幹淨道袍,盤膝坐在不周山腳下,將神念外放到方圓一百裏的範圍內,開始感知周圍的情形。


    不周山方圓一百裏之內,狂風唿嘯,草木枯折,群妖惶惶不可終日。


    她收迴神念,認認真真地問道:【是巫妖量劫麽?】


    洪荒世界裏總共有三大量劫:龍鳳量劫、巫妖量劫、封神之戰。有人說最後的佛道之爭也能算是一個,但是比起前麵三個來,總顯得有些太過微弱。龍鳳量劫已經在數百萬年前便已經過去了,封神之戰還遠在數百萬年之後,無需擔憂,那麽這唯一的量劫便是……


    【是巫妖量劫。】係統機械般地說道,【宿主能推算出巫妖量劫的到來,本係統感到很欣慰。】


    程疏影默默地念了一聲待機,朝東麵一路飛行到昆侖山的入口處。推算量劫這種高端洋氣上檔次的事情她當然做不到,事實上整個洪荒也唯有鴻鈞道祖能夠準確推算這場量劫的到來。她之所以能記住巫妖量劫這個詞,還要感謝她上一世看過的那些yy小說。


    昆侖山的入口比西昆侖更加陰沉可怖,黑壓壓的鉛雲一眼望不到邊,狂風唿嘯著將巨木和草皮連根拔起,露出大片黃褐色的土地。她用盡全力朝東方望去,隱隱約約在湯穀的方向看到了一點金光,但是卻如同細微的燭火一般若有若無,幾要熄滅。


    “撲棱棱——”一隻老鴉從她腳邊的草叢裏飛了出來。


    “道友留步。”程疏影出聲喚道。


    “道友?——”老鴉啞地一聲。它能感覺到程疏影身上強大磅礴的聖人氣息。


    “敢問道友,為何天空中的鉛雲一直盤旋在這裏,久久不肯散去?”她疑惑地問道。


    “啞——”老鴉撲騰了一下翅膀,用翅膀尖指著東北方向,然後撲騰撲騰地飛走了。


    程疏影順著老鴉所指的方向望去,隻看見枯黃的土地一眼望不到邊。滾滾黃河之水已經幹涸了大半,連旁邊的洛水、渭水也全部都幹涸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在黃褐色的大地上奔跑,朝著太陽的方向永不停歇地追逐。


    誇父!


    她腦海裏瞬間閃過了那個人的名字,一段短短的記載逐漸浮現在腦海中:誇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


    遠方昏黃廣袤的大地上,巨大的身影不停地朝著太陽奔跑,每跑一步都能引起大地微微的震動。他的身後有一群族人在為他搖旗呐喊,地麵上七零八落地躺著許多屍體,有妖族的,有巫族的,有被斬成兩截的,也有鮮血淋漓的……


    巫妖之戰開始了,誇父逐日,竭澤而亡。


    程疏影手心裏隱隱出了些汗,下意識地想要做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她捏訣招來一團雲霞,想要飛出昆侖山,卻被一道從天而降的暗紅色光芒攔住了去路。


    “道友。”女媧聖人浩渺虛無的聲音從天而降,“請道友居留西昆侖,莫要踏出昆侖山半步。”


    “女媧聖人!”她有些焦急地說道,“我想要……”


    “汝為吾之善屍,自是秉性純善,想要助誇父一臂之力。”女媧的聲音虛無飄渺,如同從九天星河之上傾瀉下來,直直灌進她的鼓膜裏,“但誇父想要捕捉的,是我妖族的皇子,天帝所出的金烏。道友,巫妖之仇不共戴天,汝莫要肆意妄為。”


    “我不是……”想要幫誇父,而是感覺到難過。


    大地之上彌漫著一片烏沉沉的霧靄,低壓的鉛雲在上空翻湧著咆哮,巫族和妖族的人正在相互廝殺,鮮血流淌在幹涸的河床上,分外地觸目驚心。她不是天生的善屍,但她是和平年代出生和長大的孩子,不忍看到這樣殘酷的戰爭。


    係統一板一眼地提醒道:【恭喜宿主的心境又邁出一大步,本係統甚感欣慰。希望宿主再接再厲,努力修行,成為洪荒裏首屈一指的好善屍。】


    程疏影用力地摁了一下手心裏的白色小圓點,【請閉嘴,不,待機,謝謝。】


    她站在昆侖山的入口處向遠處眺望,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在不停地奔跑、追逐。他在飲幹了黃河之水後,又朝著北方的大澤奔跑,想要痛痛快快地解渴。但是還沒等他跑到那一處大澤旁邊,就已經力竭倒地身亡,長眠不起。


    誇父大巫,隕落了。


    大地之上傳來憤怒且猙獰的咆哮聲,巫族和妖族重新開始了一場新的永無止境的戰爭。她抬頭望了一眼烏沉沉的天,有些心情沉重地飛迴到西昆侖裏,靠著天柱不周山,呆呆地有些發愣。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直麵死亡,直麵洪荒裏最為殘酷的一道量劫。


    她手心裏的白色小圓點微微跳動了一下,發出一閃一閃的紅光:【係統檢測到宿主心境提升,宿主精神力得到初步淨化,ss級計算輔助功能開啟,請問宿主是否立即執行?】


    【係統友情提示:此功能開啟後,宿主將有92.283283%的可能性成功化解巫妖量劫。】


    【係統友情提示2:巫妖量劫化解後,宿主的功德值將會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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