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起身的時候,腿還是抖的,剛剛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雖說今日是王爺大婚之日,應是吉利為重,但這洛寧城中誰人不知,這睿親王最是任性妄為,做事都是隨心所欲,從不按常理出牌,若真是今日有什麽讓他不順心的,難保他不會秋後算賬!


    曲悠微微轉頭示意了一下幻珊,幻珊會意,將桌上早就準備好的合巹酒端了過來,承到兩人麵前。


    “請王爺、王妃共飲交杯酒。”


    燭光下,二人的臉靠的極近,近的楚鈺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淡淡幽香。飲過合巹酒,曲悠的臉微微有些泛紅,不知是房間炭火太旺,還是其他……喜娘站在一旁,頗有些為難,這照例,她應該是唱誦一些慶婚的歌謠,來為新郎新娘增添喜慶,隻是這王爺自己直接掀了蓋頭,事事都不按套路來,她一時之間也不敢貿然說什麽,特別是剛剛還差點被罰,她還是安靜的站在這,等著王爺吩咐吧!


    楚鈺轉身看了看曲悠,紅潤的小臉似乎有些微醉,“先行歇息吧,無需顧忌那些繁文縟節。”


    聞言,不要說下人,就連曲悠自己也是有些意外。他在也太過心急了吧,按禮來說,她應該身著正裝在房中端坐等他迴來,可現在他竟然讓自己先歇息,曲悠覺得,今日大婚之日一過,隻怕她就成了洛寧城裏的“名人”了。喜娘聽楚鈺此言,本來是想勸阻一下的,隻是想起剛剛被瞪的那一眼,忽然就沒有了開口的勇氣。幻珊和另有也同樣覺得有些驚訝,隻不過在她們心裏,誰都沒有她家小姐重要,既然王爺都已經開口了,她們隻要照做就好,看誰敢說什麽。


    楚鈺起身欲走,忽然又停下來看向曲悠,說實話心裏還是有些舍不得,可是,想想外麵那一票的賓客,他隻能無奈的歎氣。他眼皮輕撩,直到對方朝著自己微微頷首,方才抬腿走了出去。屋中眾人見王爺終於離開,不覺鬆了一口氣,雖然王爺長相俊美,不過她們實在是沒有膽子肖想,一個不小心可是要把小命搭進去的。


    楚鈺走後,幻珊和靈佑伺候著曲悠梳洗了一番,扶著她上床略略休息一下。小姐什麽樣,她們自己知道,能坐著絕對不站著的主,能挺這麽久沒折騰已經是最大的限度了。


    見屋中眾人都被遣散了,曲悠撲騰坐了起來,“快,把桌子上的幹果拿來點。”


    “不行。”代柔飛快的擋在桌子前。


    “我今天起得早,肚子都餓了。”曲悠可憐兮兮的說。


    代柔向隻小母雞一樣,雙眼防備的著曲悠,“那也不行,這果子是要跟王爺一起吃的。”


    “你家王爺在外麵吃了,快拿來。”


    不行,就是不行——代柔搖頭,任憑她如何引誘,依然不為所動。曲悠餓的前胸貼後背,她雙眼瓦藍的看著桌台,饞的口水橫飛。


    王府前院,正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官員紛紛借此機會向楚鈺敬酒,這麽好的拉攏機會,他們得好好利用一下!


    明惠帝身為一國之君,自是政務繁忙,觀禮之後便先行離去了。不過幾位皇子倒是留了下來,看的一群未出閣的官家小姐俏臉微紅,誰讓這幾位皇子都是人中龍鳳,各有千秋呢!大皇子楚銘帶著幾位兄弟向楚鈺走過去,一旁的的官員見此紛紛讓路,“老九素日不苟言笑,讓人都不敢親近,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你們可不能輕易放過他,定要灌醉他才好。”楚銘狀似打趣的說道,眾人聞言,皆是哈哈大笑,不過說是如此說,付諸行動嘛,卻是無人敢這麽做的。


    眾人紛紛舉杯向楚鈺道喜,楚賢狀似不經意的說道,“誒?怎麽不見三皇兄和十二弟?”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麵麵相覷,不知如何迴答。最後還是八皇子楚秦說道,“三皇兄近日染上了風寒,不便前來,至於十二弟……想來是三皇兄不放心他一人過來。”楚鈺聞言並未接話,隻是眸色沉沉,眼光很是幽深,一時間,讓人猜不透他心底在想些什麽。


    楚旭和沈宴陪在楚鈺的身邊,兄弟二人好像左右護法一樣,周旋在賓客之間。但凡有不長眼上來敬酒的,他們便扯開膀子輪番上陣,一杯接過一杯,直到把人喝趴下為止。


    “這皇子配村姑,也真是古今之奇談。想必今日之後,我們睿親王在楚國的名聲也會更加的響亮了。”六皇子楚臨嗤笑出聲。


    楚銘眸光一冷,麵帶不善的抬起頭,“禍出口出,日後你若被老九找上門,可別怪我這當皇兄的沒有警告過你。”


    楚臨不甚在意的輕搖紙扇,那薄涼的唇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那又如何,他敢娶迴家,便不要怕人說。”


    “你——”楚銘氣結。


    “喝酒,喝酒。”八皇子楚秦打著圓場。


    楚鈺冷著臉,聽著耳邊的議論聲,幽暗的眼底像淬了千年的寒冰一樣,他冷冷的掃過一眾皇子,嘴角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


    因為睿親王的大婚,女眷那邊已經炸了鍋。洛寧城的世家千金們,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赫赫有名的楚國戰神,最後會娶了一個名不經傳的村姑。


    “聽說,那林相家的麗梅小姐是睿王的未婚妻,可如今,這未婚夫成了親,那未婚妻卻不見了蹤影,也真是可悲可歎喔。”女眷中,一個身穿翠綠色裹裙的女子,團扇遮臉,笑得好不清脆。


    “你還不知道?”一聲驚唿,在她身邊響起。


    女子轉頭,詫異的看向身邊,“知道什麽?”


    粉衣女子輕歎,慢慢的放下了竹筷,“麗梅小姐出事了。”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雙眼掃過在座的眾人,發現大家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後,方才再次開口說道:“聽說是得罪了這位,被睿親王扔進了紅帳。”


    噝——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好奇的雙眼裏,漸漸染上恐懼。


    “亂說什麽,也不怕傳到王爺耳朵裏,把你也給扔到紅帳裏去。”翠衣女子輕斥,後怕的低下了頭。


    仿佛怕眾人不信般,粉衣女子搖頭,“我沒有胡說,不信……你們就去問問公主。”說完,眼睛轉向了楚鳶的那一桌。


    楚鳶和楚鴦第一次不計前嫌的坐到了一起,那股子親昵勁,看傻了一眾人。玉華伸手推了推身邊的月華,抬頭示意她看向楚鳶那邊。月華輕蔑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銀筷。


    “鳶兒,這菜色就如此的好吃,甚至讓你忘記了皇家公主的身份。”尖酸的話裏,帶著幾分刻薄,讓原本熱鬧的餐桌上,立時安靜了下來。


    楚鳶嘴裏咬著青菜,水霧般的眸子浮現迷茫。怎麽了,怎麽忽然就說到了自己的身上,這九哥成親,她好不容易解放一次,難道這吃點東西都要被管束嘛,真當她好欺負不成。想到這裏,她原本平和的雙眼裏,浮現了點點怒火。


    “十皇姐這話我便不愛聽,本宮在皇兄的府邸,參加皇兄的婚宴,隨口吃了幾個小菜,難道要還被人非議不成。”


    月華被頂的一愣,她驚訝的張著嘴,沒料到平日裏看似無害的小丫頭,居然也有敢於炸毛的一天。她拉下臉,如水般的明眸中閃過怨氣,“作為皇姐,本宮便有義務教導你。即便今日是九皇兄的婚宴,你身為皇家公主,必須要保持應有的儀態,時刻謹記自已的身份,不管何時也萬不能與那些鄉野農婦一般,貪食口腹之欲。”說完,雙眼輕蔑的掃向曲家眾人。


    楚鳶順著目光看去,就見臨近主位的那一桌上,曲家女眷熱熱鬧鬧的用著餐,相比她們這裏的硝煙彌漫,她們才是親密的一家。


    楚鴦垂下眼,安撫的拍了拍楚鳶,隨後笑顏如花的開了口,“不知,十皇姐可還記得那副掛在太廟裏的祖訓?”


    月華公主一愣,隨即蹙了蹙眉,“記得當如何,不記得又當如何?”


    楚鴦不在意的一笑,“皇姐記不記得鴦兒不清楚,可鴦兒卻是始終不敢忘。皇祖有訓,皇,君也。民,子也。不嫌,不遠,可近,不可下矣。”


    月華的臉色越見慘白,她微眯雙眼,不住的打量著楚鳶二人,“我竟不知,何時嫻妃與良妃居然站到了統一戰線,難道是……”說完,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楚鴿,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挑撥離間。”楚鳶氣急,她‘啪’的一聲拍響了桌子,“我與十一皇姐乃是私人交情,與黨派之爭無關。”


    “喔……私人交情啊!”楚鴿怪聲怪氣的拉著長調,隨後輕蔑的一笑,轉頭不在搭理了她們。


    楚鳶氣的胸口發堵,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豆大般的淚滴掉了下來,她越想越委屈,幾次想要過去理論,最後都被楚鴦給攔了下來。


    “小十七,稍安勿躁。你聽皇姐的話,都說這畜生不懂人語,難道,那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反過來去咬她一口嘛?”楚鴦安撫的拍著她的手。


    楚鳶長舒了一口氣,待心中的怒氣平複後,這才重新嶄露笑顏,低頭繼續吃起了菜。


    不管他人如何的吵鬧,玉華公主楚鸞都仿佛置身之外般,安靜的吃著菜,似乎身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耳邊聽著幾人的爭執,那雙明媚的眼裏閃過諷刺。鬥吧,爭吧,她到想看看,這大楚國到底會花落誰手——


    楚旭端著酒杯,淺笑的周旋在賓客之間,他一邊含笑的應付著,一邊側耳暗暗的探聽著各府的動態。


    “五哥……”沈宴輕喚。


    楚旭抬眼望去,隻見沈宴遙遙的衝他揮手,那張原本稚嫩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焦急,他衝羅禦一點頭,隨後退了出去。


    “來來來,各位大人,羅某今日奉陪到底。”


    “羅侍衛海量,今日我等不醉不歸。”


    楚旭不著痕跡的退出人群,漸漸的挪到沈宴的跟前,“何事,如此驚慌?”


    “林子陽老匹夫,居然把四國峰會的內容透了給了齊國的四皇子。”沈宴咬牙切齒的說著。


    楚旭凝眉,幽暗的眼底閃過凝重。他欲言又止的的看向楚鈺那邊,幾次想要開口,卻最終化作一歎。算了,今日是他大婚,且不為這些瑣事讓他分神。


    夜幕降臨,楚鈺方才帶著一身的酒氣迴了主臥。屋中的龍鳳喜燭已燃了許久,映的整個房間都是一片暖意。幾個丫頭見到來人,紛紛問安行禮,心下微微有些緊張,怎麽王爺迴來了也沒人通報一聲,小姐折騰了半天,已經兀自睡了過去。但現在,不知王爺會不會怪罪,畢竟新郎官洞房之夜迴了寢房,新娘子卻唿唿大睡了過去,這算什麽事啊?!


    “都下去!”素日清冷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竟有些暗啞。


    幻珊和靈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不過最終,幻珊還是拉著靈佑等人走了出去,不過卻是一直守在門外,萬一小姐有什麽吩咐,她們也好及時伺候。


    楚鈺慢慢走進內室,房中被布置的一片喜慶之色,房間正中間的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四周掛起了紗幔,影影綽綽,朦朦朧朧的看見上麵躺著一人。他放輕腳步走至床邊,輕輕撩起紗幔,坐在了邊上,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床上之人。床頭的燭光映著曲悠白皙的臉頰,楚楚動人,她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暗影,莫名的看得他的心落跳了一拍。這一天念了許久,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不知為何,他卻緊張了幾分。想著,兀自搖頭而笑。


    曲悠在睡夢中總覺得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她慢慢睜開眼睛,還來不及適應房中的光線,便看到坐在床邊之人,瞬間一絲睡意都沒了!她剛要起身,便被楚鈺一把按了迴去。曲悠挑眉,眼中寫滿了不解。他們就這樣一坐一躺,四目相對,曲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看來他是被人灌了不少的酒,隻是觀他神色卻是十分清明,不似喝醉的樣子。楚鈺注視著曲悠,或許是睡了一覺氣色好了一些,也或許房中溫熱,她的臉頰白裏透紅,呈現出醉人的粉嫩,看的他不禁想更靠近她一些。忽然想起自己一身酒氣還未沐浴,楚鈺突然起身向外走去,看的曲悠一臉的茫然,這人——是改吃素了?!


    等楚鈺終於洗漱完畢,返迴主臥的時候,曲悠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她安靜的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垂涎的看向木桌。方才剛剛睡醒便見到楚鈺,她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想想,竟是沒有人來“鬧洞房”嗎?!難道,楚旭他們都被喝趴下啦?不然……為何從楚鈺出現到現在,門外一直安安靜靜的,不似有人的樣子,曲悠心下微疑,難道——是沒人敢來嗎?!


    這一點,曲悠還真是猜對了。楚鈺的大婚,還真沒有人敢來隨便搗亂,更何況,這來鬧洞房的人一般都是新郎官的友人,可是楚鈺在洛寧城,還真是沒什麽特別交好之人。一來,是他性格冷漠,不與旁人親近;二來,便是即便旁人有心交好,也都是拉攏奉承之流,他都是不屑一顧,久而久之,除了燕王與慶陽世子,便也沒什麽相熟的友人。


    他緩步走到矮榻邊上站定,微微低頭看著曲悠,邪魅的眼裏閃過一絲曖昧的笑意。忽然,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走向旁邊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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