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二日,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石城中骨頭神醫的小院裏,一個身材高大的冷峻青年背手而立。


    從上次“造訪”這位骨頭神醫,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旬,而討伐匈奴的大軍再有十日就可以到達邊境,但是蘇遷卻沒有任何醒轉的跡象。


    就連一向沉穩自信的蕭以銘,都不禁有些煩躁,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


    要不是蘇遷那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脈搏,蕭以銘真要以為他早都斷氣了。


    蕭以銘向北邊看去。


    那裏,是茫茫大漠,是戈壁荒灘,是長河落日。


    幾十萬鐵血男兒就在那裏,抑或者正向那裏奔去,去守衛邊疆,去開拓疆土。


    他們,是整個慕容王朝的驕傲!


    而作為這些士兵的長官,此次出征的大將軍,他又怎能拋下士兵,離開隊伍呢?


    但是蘇遷他又不得不管,軍隊裏沒有比他更合適來照顧蘇遷的人,一是放心,二是不為了落下口實。


    但是,大漠將在眼前,戰爭一觸即發,軍隊,會比蘇遷更需要他。


    三天,三天,蕭以銘隻能再等三天,要是這三天內蘇遷再不醒來的話,他就隻能把蘇遷一個人留在這裏了。


    也好在這自稱是老骨頭的大夫不像個壞心思的人,他也可以放心地把蘇遷留在這裏。


    至於會不會被有心人注意到,或者是蘇遷不幸病死,都要看天意了。


    反正,他蕭以銘做到了問心無愧!


    蕭以銘歎息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和剛剛從裏麵出來的一個童子擦身而過。


    在床邊,正放著一盆熱水,盆壁上還搭了一塊毛巾。


    塞外風沙大,這幾日他每日都為蘇遷擦身,也已經漸漸習慣了。


    如往日一樣,擦完上身之後,蕭以銘將手伸向蘇遷的褲子。


    在即將解開之際卻忽然被一隻皮膚蒼白的手抓住了。


    “蕭……蕭將軍”


    蕭以銘心中一驚,這幾日在石城裏待得太安逸了,以至於讓他放鬆了警覺,剛剛竟連蘇遷醒來都沒有注意到,還被抓住了手腕。


    “……你醒了”良久蕭以銘才吐出一句話,在同行的一個月裏他和蘇遷基本上就沒有說過幾句話,眼下竟訥訥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勞煩將軍為長命擦身,剩下的長命自己來就行了。”


    蕭以銘才反應過來眼下的境地,他臉上有些尷尬。


    給昏迷的蘇遷擦身是一迴事,可是在對方醒來的情況下,卻是有些尷尬了。


    “那蕭某就出去了。”蕭以銘毛巾放到水中,三步並兩步,快步走出了房間。


    待走出去閉了門,他才開始迴味,之前匆忙一瞥看到的景象。


    燦若星辰的眸子,好像一眼就能望進人的心裏。


    忽然,一陣撲閃翅膀傳來,將蕭以銘的思緒從那雙星眸中拉了出來。


    蕭以銘抬手,一隻鴿子就穩穩地落在他的胳膊上。


    取下鴿子腳爪上的紙條,蕭以銘便放飛了那鴿子。


    灰色的鴿子撲閃著翅膀,在小院的上空盤旋了一會,才飛遠了。


    捏緊了手中的紙條,蕭以銘麵色不定。


    匈奴那邊動作要比他所想得快得多。


    本來,蘇遷提前醒來,還有一兩天時間可以休養,現在,卻是連半刻鍾都稍嫌緊張。


    他舉起的手在半空停了好久,才落下。


    叩——叩——叩——


    “蘇公子,你好了嗎?蕭某有事要與你相談。”


    “勞煩蕭將軍再等上半刻鍾。”從屋子裏傳來清清淡淡的聲音。


    “好。”


    蕭以銘立直了身子就站在蘇遷門外了,那架勢比門神還過猶不及。


    蕭以銘在外麵守著,而屋中人呢?此時又在作甚


    隻穿著一身白色裏衣的俊秀男子正坐在靠椅上,悠哉悠哉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境地,也真是麻煩。”不同於剛剛迴答蕭以銘時的清淡,此時這個聲音,竟隱隱透出些許頭疼來。


    “也罷,權當出來放鬆放鬆了。轉生丹的作用也不過一年罷了,我左明梓又不是耗不起。”


    “這蘇遷,麵皮生得倒還是不錯。”那令蕭以銘都不禁歎息的容貌,左明梓隻是隨意地瞟了一眼。


    對他來說,好的相貌可以讓遇到的事情變得輕鬆許多,可是也並不是必需的。


    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


    “咳——咳咳——”


    左明梓突然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


    待咳完之後,擦幹淨手上的血,左明梓才自言自語道:“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操控自如了,不過這蘇遷的身體也太弱了。”


    此去邊疆,沒有一個不錯的體魄和清醒的腦子的人是很難活下來的。隻有少數人可以隻憑借絕對的武力或傲人的智謀就能活下來,或許蘇遷能夠憑借他在兵法智謀上的造詣,從而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在惡劣的環境和生活條件下,他那過分脆弱的身體,無法支撐,終於,在大軍出發一月後,在烈日下昏倒,猝死。


    也就是在那時,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中的左明梓,在玉佩中陷入了沉睡。


    再醒來時,已經是,邊陲,風沙。


    但畢竟是初來乍到,左明梓對於蘇遷身體的掌控力還十分少。


    剛剛勉強爬下床,已經耗了不少力氣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這些天來,即使蕭以銘時常為他擦身,按摩,以防止肌肉萎縮,但畢竟十多天沒有活動過了,肌肉酸澀無力在所難免。


    當然,也不排除蘇遷本來就體弱的原因。


    在左明梓看來,最頭疼的不是蘇遷的身份,不是近在眼前的戰爭,不是艱苦險惡的自然環境,而是蘇遷的病,蘇遷的身體。


    因為先天不足的原因,左相不允許蘇遷習武。所以,在這充斥著尚武風氣的慕容王朝,在這連文人墨客都有一身好功夫,可以仗劍天涯的慕容王朝,左相之子,蘇遷,不會武。


    但是此次也恰好合了左明梓的意。


    “向前一直是在人前行事用兵,左某倒還沒試過這背後謀士的角色呢。”


    待到左明梓想起外麵還有一個人等著要進來的時候,離之前蕭以銘說話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與他前麵所說的半刻鍾不可謂不是天差地別。但是這蕭以銘倒是好耐性,一直就在外麵站著,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蕭將軍,長命已經收拾好了,還請將軍快進來歇息。”


    過了一會兒,房門就被人推開了,身材高大挺拔的冷峻青年一言不發地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地關了門,坐到左明梓麵前。


    兩個人相視許久,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秉著“山不過來,我就過去”的想法,左明梓首先開了口,他麵色溫和,口吻懇切,像極了原本的蘇遷——那位聞名京城的才子。


    “將軍救命之恩,長命沒齒難忘。”


    “小事耳。”蕭以銘擺了擺手,在他看來,隻要蘇遷別耽誤他的事,都是小事。


    然後左明梓沒有再開口,蕭以銘也沒有再說話。


    這還真是金口難開啊,非得打一下才蹦一個字出來。


    於是他把話題轉到了蕭以銘關心的問題上。


    “先前蕭將軍說有什麽事要與長命相商,現在怎麽不見將軍談起了”


    “我明日便要趕路,時日不多了。”


    “明日”左明梓把茶杯放下,“今日是”


    “三月廿二。”


    “已經過去了這些日子”左明梓挑了挑眉。


    這蕭以銘說了日子,左明梓才曉得如今已經三月廿二,而他失去意識的時間應是三月初三,沒想到,隻是睡了一覺,就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


    “隻不過服了一枚轉生丹,怎耗去這些日子”左明梓暗自思量道。


    “你留下。”


    “我”雖然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是左明梓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長命作為將軍的謀士,當然是要跟隨將軍左右了。”


    “蕭將軍放心,我這身子,還是支撐得了的,蘇長命,可是蘇家的兒子,區區小病,何以畏之”


    無論是蘇遷,還是左明梓,都是不怕死的。隻不過蘇遷是愛命惜命而不畏死,他不怕病痛折磨,哪怕會因此死去。


    而他左明梓雖愛命,卻不惜命。


    最好的博弈家是連自己都可以當做獲勝的籌碼。


    “不可。”蕭以銘皺了皺眉頭。


    “蕭將軍,你我的終點是戰場,若是長命連這關都過不去,還去邊疆做什麽,倒還不如跟著父親討一個閑職!”越說到最後,那張清俊的臉上就越是激動,仿佛蕭以銘的話是多大的侮辱一般。


    “我蘇長命……咳……咳咳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是蘇家的……咳……長子,怎麽會……因懼怕環境的惡劣而咳咳……退縮咳——”


    清瘦的青年言語激昂,就算因氣流不暢而咳嗽個不停,也堅持要把一句話說完。


    待到最後一句說完,他咳嗽得更是厲害,竟從口中生生吐出一口血來,染紅了自己的白色裏衣,也濺到了他麵前的蕭以銘身上。


    “你慢些……”蕭以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隻是立起身來,輕輕為左明梓拍著背,手下也運起了一團氣流在蘇遷經脈裏遊走,期望這樣做能舒服一些。


    “謝謝蕭將軍了。”左明梓迴過腦袋,麵色蒼白,有氣無力地向蕭以銘道謝。


    但別看他眼下是又咳嗽又吐血的,看上去病得蠻重的,但其實都是蘇遷胸腔內的淤血,吐出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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