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如同跳躍的精靈在她的指尖流瀉,充斥整個會場。翩然降臨,如同紛至遝來的迴憶。


    “姐,下午的鋼琴課你還是不去嗎?”雲薇趁著換鞋的間隙問躺在沙發上看漫畫的雙胞胎姐姐。


    “不去。一點意思也沒有。”雲薔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上的漫畫目不轉睛地看著。


    雲薇轉頭看了看她,手上漫畫封麵她很熟悉,是最近大火的。


    “那下午的籃球賽呢?你去看嗎?”


    “到時候再說吧……”雲薔翻了一頁,隨意說著。


    “額……好吧。那我走嘍~”雲薇整理了背包跟姐姐打了聲招唿就出了門。


    那個時候對練習鋼琴避之唯恐不及的雲薔,如今卻拿了國際大獎,而自己,卻早已荒廢了少年時練的琴技。


    你看現實多麽諷刺,夢想在歲月裏變成了一場反轉劇。


    雲微漾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雲薔,旁邊是伸手可觸的親人,可是她早已畫地為牢,紋絲不動。


    君東臨的餘光裏,雲微漾一直保持著專注的神情看著台上的雲薔。他轉頭看她,卻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藏也藏不住的慨歎。


    君東臨心想,她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對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雲小姐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我和小薔十分感謝。”他壓低聲音輕輕說道。


    “君總不必言謝,您支付的出場費實在是可觀。”言下之意又何必談感情傷錢。


    君東臨默了默,不再說話。


    台上雲薔一曲演奏完畢,站起身來行了屈膝禮。


    “感謝大家前來欣賞我的鋼琴演奏。我們能在這裏齊聚一堂便是緣分,在這裏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說到這裏雲薔的眼神看向貴賓席。


    “是他為了圓我一個夢想把你們聚到我的麵前,為了我這一場演出費盡心思。請允許我在這裏向他說一聲感謝。感謝我的義兄君東臨先生,感謝他為我做的一切。”


    什麽時候,雲薔的夢想變成了開一場個人鋼琴演奏會了?雲微漾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君東臨訝然一驚。他沒有想到雲薔會在那麽多人麵前說這樣的話。


    這時吳明磊半真半假酸酸地說:“明明我也有出力的。”然後見君東臨轉過頭來要說什麽,忙搶著推了他一把,笑罵:“還不快上去說幾句!”


    君東臨起身,吳明磊剛好對上了雲微漾的眼睛。他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同情。


    然而一眨眼,對方早已收拾了心緒,眼中不露分毫端倪。


    君東臨站在台上,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頭,最前排貴賓席上雲教授夫婦正襟危坐,而他們旁邊的雲微漾此時也昂首看著台上。


    她的眼神純正平和,再正常不過。然而在這樣的時刻,卻是顯得不正常。因為場下諸人的眼神多多少少帶了點期待和興奮的意味,而唯獨她的眼中,沒有這種情緒。


    他咳嗽了一聲,對著台下觀眾揚聲說道:“我和小薔一樣,感謝大家能在這樣的夜晚前來為這場個人鋼琴演奏會捧場。馬上就是我妹妹的生日了,也就是我身邊的雲薔小姐。”


    說到這裏君東臨看了雲薔一眼,然後繼續道:“我個人能力有限,隻希望這一場巡演能讓她的夢想照進現實 ,算是提前送她的生日禮物。其實也是紀念一位故人,那人如今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是她和小薔一樣,對鋼琴有著同樣的執著。在此我祝願所有喜歡音樂熱愛鋼琴的人,有一天都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謝謝大家!”


    君東臨不愧是校辯論隊出身,說話很有感染力。雲微漾在雷鳴般的掌聲中找到自己的心跳。猝不及防他提及故人,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刻,他還記得那個沉默的姑娘。


    “在此還要感謝雲微漾小姐百忙之中抽空前來,為這場巡演站台!”雲微漾在吳明磊的示意下站起身來衝身後的觀眾揮了揮手複又坐下,引得一群粉絲瘋狂尖叫。


    簡直是專門來做吉祥物的,敬業到一絲不苟。


    雲薔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喧賓奪主吧。


    後麵的很長時間裏,雲微漾都聽得有些恍惚。當年的很多場景很多對話都飄在她的腦海中,然而卻什麽也抓不住。


    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在陽光下晃了她的眼;那個擋在她麵前的少年滴著血倒下;那些藏在校園裏的流言那些竊竊私語的麵容……


    這些驟然出現又驟然遠去,唯有此時此刻坐在身邊的他如此真實又如此遙遠。


    哪怕是歲月,篡改我容顏,你還是昔日,多情的少年。


    後來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演奏會不知不覺接近了尾聲。雲薔從台上下來,熱烈地挨個擁抱貴賓席上的人。


    擁抱或者哭泣,都無法詮釋雲微漾此時此刻微妙的心情。


    雲薔抱住她的時候她本能的迴抱了,然後聽到她在她耳邊說:“謝謝。”


    她笑著迴了句:“不客氣。”


    當年一起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的雙胞胎姐妹,如今變成了對話全是禮貌用語的陌生人。


    雲薔抱住君東臨的時候正是後麵粉絲群起圍住雲微漾時,因為她之前有言在先會滿足粉絲的要求,此時死忠粉就格外情緒激昂。現場保安和sindy一時都有些束手無策。


    “慢慢來,別擠!”sindy拿著話筒說著,可惜無人肯聽。


    人群推搡著往前擠,雲微漾險些被熱情的粉絲推倒,幸好一旁sindy扶了她一把。


    場館內各路記者也蠢蠢欲動,直往前湊。君東臨眼見著雲微漾淹沒在人群中,不由向旁邊的保安使了個眼色。


    保安強行介入,隔開人群,君東臨走到雲微漾麵前,對著激動的粉絲和記者,沉聲說道:“各位想接近雲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也請大家克製自己的情緒遵守秩序。否則,我隻能讓保安把你們‘請’出去了。雲小姐是我請來的客人,我不希望她在此受到不必要的騷擾,留下不好的體驗。”


    雲微漾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男人,眼神閃了閃,把碎發扣到耳後。


    他帶著她穿過人群,安排了特點的簽名桌,粉絲井然有序地來到她的麵前,向她表白,說些煽情的話,讓她簽名。


    “君總……實在太……”sindy有些無語。


    “這樣不好嗎?”吳明磊好奇地問。


    “粉絲見偶像肯定會激動,會語無倫次,現場火爆氣氛熱烈,甚至會有失控的情況,這都很正常。但現在這麽做……你不覺得像是在演習嗎?”


    吳明磊轉頭看了看,好像是這麽迴事……


    他的視線所及,雲微漾接受著粉絲們分寸之內的要求,包括擁抱包括祝福,所有的接觸都分寸但克製,有粉絲抖著手伸出手想跟她握手,她大概實在崩不住這個氣氛,“噗嗤”笑出聲來。


    現場有些過分嚴肅的氣氛也得到了緩解,雲微漾不但大方地伸出了手同他相握,還免費附送一個擁抱。


    吳明磊心想,看雲微漾平時端著的樣子,沒想到放下架子也能這麽接地氣。


    然後人群又激動了,人們爭先恐後往前擠,保安看了看君東臨,見他似乎在發愣,並沒有阻止的意思。一時間群起湧之,隱約間似乎有誰踩住了誰的鞋,有人摔倒……


    人群洶湧而至。


    場麵一時失控。君東臨就站在離雲微漾身邊三步之遙,見她似乎一下子嚇愣住了。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而洶湧的粉絲卻如猛虎一樣撲來。


    當時腦子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便衝過去把她護在懷裏。人的本能總是先於大腦做出判斷和行動的。


    雲微漾驚魂未定,抬起頭來,卻見自己正在君東臨的懷裏。


    時光迴溯往事,很多畫麵業已破損泛黃,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麽一個人擋在自己的麵前。少年的麵容可眼前這個男人的臉重合在一起,雲微漾瞬間似乎聽到了宿命嘲諷的笑死。


    一晃神的功夫,sindy急急跑到她的麵前問道:“小漾你沒事吧?”


    “沒事。”雲微漾退出君東臨的懷抱,迴頭見保安全體出動維護秩序,而記者正趁機拍照拍個不停。


    “有人受傷了嗎?”


    “有個女孩子摔倒了。”sindy迴答。


    雲微漾眉頭皺了起來。身為娛樂圈人士一怕醜聞纏身二怕同行插刀三怕粉絲發生踩踏事件。


    “她現在怎麽樣?”雲微漾不由得向前走去,可惜被sindy攔住了。現在她實在不適合接近她的粉絲。


    “我們會派人送這位受傷的小姐進醫院進行全麵檢查,醫療費用都有我方出。”吳明磊在旁邊補充。


    “那,拜托了。”雲微漾也冷靜下來,知道現在的自己確實不適宜去湊這個熱鬧,否則隻能是添亂。


    她走的時候君東臨替她“請”走了全部的記者,讓她一路安靜地暢通無阻地迴了自己的專車。


    坐進車裏的時候她的動作頓了頓,她的身後曾經的親人在注視著她,可惜,她不能迴頭。


    雲薔一直冷眼旁觀,她想她似乎確實可以肯定一件事。雲微漾之於君東臨,是不一樣的存在。


    而雲微漾坐在後座忍不住仰頭閉上了眼。記憶風化隨風而逝,原以為不會再相見的人卻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可惜,當年她離開了,便沒想過走迴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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