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湛進去之後,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握住了他寒冰一般的手。


    他眼裏已經沒有了神采,現在的他,已經多器官衰竭,唿吸困難,吞咽困難,意識也快要模糊不清。


    但他還是對她揚唇一笑。


    她的眼淚啪嗒一聲就掉落下來。


    “你……別哭……我是很難受……但很快就……不會再難受了……”


    長久以來蔓延至全身的疼痛,很快就會完全不痛了。


    他甚至還哆嗦著手想給她擦眼淚,但終究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費盡全力夠到她臉頰的時候,他的手抖得厲害,眼看著就要無力地滑落下去。


    裴湛湛一把抓住他的手,想強迫自己收起淚水,眼淚卻是爭先恐後不斷往外湧。


    “裴大夫……我一直……很喜歡你……之前我覺得你男朋友……不是個好東西……我不放心……但我也不敢跟你表白,咳咳,我就知道我這……破肚子遲早會再出事……因為我家太多人……都是複發了或者轉移了死的……隻是我沒想到……會複發轉移得這麽快……更沒想到……會是腦轉移……”


    裴湛湛隻覺得他說話越來越慢,說得越來越困難,喘息也越來越急促,她也不敢多說話,隻是緊緊攥住他的手:“我隻恨我……沒能救得了你。”


    “怎麽能怪你?”他又給了她一個蒼白無力的笑,“我還沒說完……後來我知道蘭度是真心待你的……也知道你們感情確實很好……我也就更不可能……再告訴你我喜歡你了……”


    裴湛湛不知還能怎麽接話,隻能騰出另一隻手給他擦滿頭滿臉的汗。


    似乎怎麽擦都擦不幹,直擦得她的手指都在發顫,汗水依然淋漓不止。


    她清楚地知道,這叫絕汗。


    “你和蘭度……要一直……好好的……”


    “嗯好!”她終於放棄了想將他汗水擦幹的打算,“顧明希,你還有什麽事兒需要我做的,你盡管開口,我一定幫你完成!”


    其實她也知道,他大概不會有什麽事兒要拜托她的。


    “你……能叫我一聲……明希嗎?”


    裴湛湛完全怔住了,這才想起來,她自從認識他以來,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好!”她連連點頭,很鄭重地叫了一聲,“明希!”


    他眼裏有了光,虛弱地咧嘴笑了笑:“謝謝!我第一次覺得我的名字……這麽好聽……”


    “明希……明希……”她一遍一遍地叫著,也埋頭無聲地哭著,任由自己的滾燙的淚水濕了顧明希冰涼的手。


    若早知道他那麽希望她叫他明希,她早就會那麽叫他了。


    “好疼……呃啊……”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呻*吟*出*聲,“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你說!”


    “你能……抱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她彎腰將雙手伸到他身*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


    他體重已經很輕,而且他現在把所剩無幾的力氣全都用上了,自己也在努力支起身子,她抱著他毫不費勁。


    她將他攬在懷裏,低聲問:“明希,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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