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景帝一眼就看到渾身髒兮兮的蕭陌坐在輪椅上,他神經緊張,一會兒拽拽衣袖,一會扯扯頭發,整個人看起來略有些瘋癲。


    他這般模樣,跟曾經的天秦國戰神,那真是半點邊兒都沾不上。


    景帝眉頭緊皺,心中不知道思索著什麽,大步走向龍椅。


    看到景帝進禦書房,蕭陌也不用別人攙扶,連滾帶爬的跪到地上。


    “父皇,你可要為兒臣做主,天子腳下居然還有人敢刺殺兒臣。”


    聲音顫抖的蕭陌,把昨天晚上秦王府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並把那一張染血,甚至有殘缺的小紙條,讓大太監爭海遞上去給景帝過目。


    “這張紙條是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當時刺客想毀掉,是時將軍搶了下來。”


    “那些刺客太厲害了,為了搶奪小紙條,秦王府內好幾個護衛都受了重傷。”


    蕭陌那是張嘴就胡扯,他算準景帝不會深究此事,胡扯起來那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護衛拚死保護兒臣,此刻兒臣怕是再也見不到父皇。”


    景帝掃了一眼染血的紙條,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一絲表情,他自然也是認得那小紙條是貢品上梨紙。


    “秦王府內總共死了多少人。”


    “26個大多數都是護衛,丫鬟婆子之類,錦棠本就身子柔弱,昨天夜裏受到驚嚇,這會兒發熱,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景帝嚇了一跳,他以為死五六個人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到竟然死了20多個,這可真是血洗秦王府了。


    也怪不得蕭陌被嚇成這般模樣,就算是他看著那麽多人死在自己眼前,心裏也會不舒服。


    “父皇,我看那紙條用的是宮裏的上梨紙,這可是貢品,北狄人又怎麽可能擁有,而且上麵的字跡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還請父皇一定幫兒臣揪出來那個偷偷藏在暗處,竟然敢勾結北狄人刺殺兒臣的奸人。”


    “此人一日不找出來,兒臣一日不能安眠。”


    蕭陌微微抬起頭看向景帝,一臉的不甘心。


    坐在龍椅上的景帝也不是個傻的,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他現在卻不能給蕭陌任何許諾。


    “你先迴去,此事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雖身有暗疾,但也不是隨便別人就可以欺辱你,再怎麽說你也是皇子,是秦王。”


    跪在地上的蕭陌心中冷笑,景帝現在跟他玩這套父慈子孝的戲碼,他自己不感覺可笑嗎?


    別人不能欺辱他,那他這個當父皇的是不是就可以。


    他這個當父皇的真是夠偏心眼的,如果今天是蕭譯被人刺殺,他也能如此淡定,輕飄飄幾句話把蕭譯打發掉嗎?


    都是皇子,待遇卻有著天差地別。


    蕭陌心下一片悲涼。


    他還在奢求什麽,答案不是早多少年他就知道,景帝視他如眼中釘,又怎麽會為他出頭。


    蕭陌心中對景帝雖很是不屑,但麵上卻是一點都不顯,甚至他臉上還露出一絲感激的神情。


    “多謝父皇為兒臣做主。”


    蕭陌給景帝行禮之後,在蔣恆的攙扶下,很是笨拙的坐上輪椅離開。


    他倒是很好奇,景帝查出字跡出自華嬤嬤之手,知道是德惠皇貴妃想要他性命,他這個當父皇的會如何處置德惠皇貴妃。


    蕭陌一走景帝立馬冷下臉來。


    “爭海,你可認得紙條上的字跡出自何人之手。”


    爭海在景帝身邊多年,對宮裏的人多少有些了解,在看過紙條之後,第1個想到的就是華嬤嬤。


    但他並不敢馬上下結論,如果真是出自華嬤嬤之手,那此事可就大了。


    “老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如讓內務府的人過來看看。”


    想去內務府領東西,就要簽字畫押。


    常年在內務府幹活的管事太監,自然一眼就能認出紙條上的字跡出自誰手。


    “去把人叫過來,讓他們都看看,然後把人名寫到紙上拿給朕。”


    “是,老奴這就去。”


    爭海沒用多長時間,就拿迴來好幾張紙。


    為了以防萬一,他又去找其他幾個管事太監和管事姑姑。


    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寫了華嬤嬤的名字。


    景帝看了一眼紙上華嬤嬤三個字,臉色難看至極。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好長時間,腦子中閃現無數畫麵。


    有德惠皇貴妃年輕時受委屈哭泣的模樣,也有她得寵之後囂張跋扈的模樣。


    還有她剛剛生下九皇子時一臉高興又疲憊的模樣。


    還有她在禦書房熬夜批閱奏折認真的模樣。


    同時蕭陌那張酷似先皇後的臉,也一直在他腦海中不時出現。


    一時間景帝左右為難。


    這些年德惠皇貴妃使的小手段,他全都看在眼裏,並且默許,因為每次看到蕭陌,都會讓他想起過往種種。


    他一麵因為蕭陌那張臉而憎恨他,一麵就因為他那張臉讓他無限迴憶先皇後。


    景帝心中是極為矛盾的,這麽多年他也不願重視自己的內心,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著。


    可就在剛才,當他得知蕭陌差一點兒就死在,德惠皇貴妃的暗殺之下,他是真慌了。


    如果蕭陌真的死了,他和先皇後僅有的一點聯係也就蕩然無存。


    他有生之年,隻能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著,沒有任何念想,他就不寒而栗。


    可讓他現在就重重的處罰德惠皇貴妃,他又有些做不到。


    當下朝中的大部分奏折都是德惠皇貴妃幫他批閱,如果懲罰她,那這些奏折就會重新迴到他手裏。


    他多年不管這些雜事,如果一股腦全都對方到他手裏,他想想就頭疼。


    而且想要短時間之內,再找一個如德惠皇貴妃這般容易拿捏,又有能力批閱奏折的人出來可不容易。


    最終景帝還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麵。


    “爭海,你把這張小紙條送到德惠皇貴妃手裏,什麽都不要說讓他自己看著辦。”


    “是。”


    爭海聽景帝如此說,大概已經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從禦書房出來,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蕭陌這個皇長子是在景帝心目中,還真是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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