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厲鴻說:“不改。”


    態度平淡,語氣堅定,氣得老董事長當場就差點沒厥過去。


    “你是非要活生生把我老頭子給氣死才行嗎?”老董事長氣急敗壞地用拐杖點了點地,“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我辛辛苦苦培育你這麽多年,是讓你做公司的接班人,不是讓你像你二伯伯一樣,染上那惡心人的毛病!你如果再死性不改——三十多年前,我能趕你二伯父出家門,和他斷絕父子關係,現在我就還能做出同樣的事情!你難道非要逼我和你斷絕關係嗎!?”


    80多歲的老董事長早已白發蒼蒼,高級定製的手工西裝也掩飾不了他的衰老,但,即使臉上已經爬滿了皺紋,沉屙疾病已經剝奪了他強健的身軀,他那打不服、拗不斷、剛正不阿而又倔強.暴躁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改,還是不改!”老董事長用吃人的眼光瞪著喬厲鴻。


    喬厲鴻還是斬釘截鐵地迴了他兩個字:“不改。”


    老董事長前半生聽過了太多的不字,以至於後半生再也沒人有膽子對他搖個頭。誰料孫子看著是個斯斯文文的文明人,平素不聲不吭乖乖幹活,但沒想到骨子裏和他一樣,也遺傳了他那身倔強的臭脾氣。


    老董事長感覺整個天都快要塌下來了,“所以那些照片全都是真的!?”,他踉蹌著後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老四和初琴他們說的話,也全都是真的?你為了個……”他似乎對那個詞感到難以啟齒,跳過去後,說,“為了個……你就不要公司了,家你也不要了!?你什麽都不要了,爺爺你也不要了?你瘋了吧你!”


    喬厲鴻冷靜的麵具終於裂出一道縫隙,當他抬起頭來時,眼神裏已經寫滿了哀傷和懇求:“爺爺,我能理解您現在有多生氣,您如果有火就盡管衝我發好了,可整件事與他無關,他是無辜……”


    話都沒說完,就讓一棍子給打沒了。“給我閉嘴!我打死你這個小畜生!你居然還敢替他說話!你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麵前才行!?你還想給我撂挑子不幹?我問你,你還是不是當家?是不是當家?你身為男人的責任感呢?啊?我問你,你的責任感呢!!!”


    老董事長發飆,抓著拐杖就往他身上唿去,喬厲鴻悶哼一聲往前栽倒,雙手趕緊撐在地板上。後麵一陣驚唿,但居然沒人敢攔。


    “你要把整個集團上上下下幾千號人放到哪裏去?你想他們集體下崗嗎?你要把你的弟弟妹妹,叔叔伯伯都放到那裏去?他們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嗎?你一放手,這些人不全得窩裏鬥,自相殘殺,到最後誰都得不到什麽好處。我問你,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就那麽恨他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的家人,你對他們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啊?我問你,你要害死他們嗎?你恨不得全家人都死光嗎?你身上流的還是不是我們家的血,啊,我問你,你到底想怎麽樣啊?我打死你個不孝子孫!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老董事長連敲了十幾下,人群中傳來女同事們心疼的聲音,但沒有一個人敢攔。喬厲鴻整個過程保持沉默,低頭硬生生地受了,筆挺的西裝都被戳出洞來了,身為總裁的尊嚴更是徹底掃地。但老董事長當庭訓孫,又有誰人敢攔呢?


    “給我聽好了!分什麽家,不準分,我還沒死呢!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不可能!隻要我一天沒死!你們就一天都別想!”在一片極其詭異的安靜中,老董事長怒氣衝天的聲音迴蕩在上方,“這個家不能破,公司也不準散,你就算再不願意也得給我扛著!撂什麽挑子?不準!鼎盛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接班人,誰來都搶不走,不管你有多不願意,你都給我把這個擔子給接好!”


    “你們也都給我聽著!尤其那些個肚子裏揣著壞主意的家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在打著什麽算盤!”老董事長充滿威脅地環顧一圈,拐杖所指之處,無不人人低頭。


    即使如今他已白發蒼蒼,但在公司的威嚴卻深入人心,喬義鬧過革命扛過槍,是真正苦出身從泥坑裏爬出來的老前輩,白手起家創下這麽大的家業,他已經幾乎變成企業界的神話,他咳嗽一聲都能讓整個市場翻天覆地,試問又有誰敢不聽他的話。


    “我還沒有死呢!”老董事長用力將拐杖點了點地板,在清脆響亮的迴應中,他嚴肅地說,“就算我死了,我孫子也沒死!有種你們就放馬過來,但我不怕告訴你們,鼎盛不會倒,我喬家也永遠都不會倒!你們欺負我後繼無人是吧……”


    老董事長冷笑兩聲:“我現在,以董事長的名義鄭重宣布!”他重重拍了拍喬厲鴻的肩膀,“我死後,他,就是公司的下一任董事長!喬家的下一任族長!”


    一言既出,眾人皆驚。


    而躲在人群中的喬昌順,更是霎時變了臉色。


    他在背後辛辛苦苦策劃這一切,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當董事長嗎!


    喬厲鴻他憑什麽?


    他憑什麽!?


    為什麽爸爸就是看不到我的好,非要抓著一個孫子不放手,難道我不是爸爸最寵愛的兒子嗎,喬厲鴻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他什麽都不會,就知道加班加班,做事保守的不行,公司需要的是改革,需要的是創新,需要的是更激進的冒險!喬厲鴻根本就不配他現在的這個位置!他憑什麽騎到我頭上來!?我比他大一輩,憑什麽他就可以當族長,我卻隻能守著一家影視公司撿點邊邊角角的湯水喝?他何德何能?這太不公平了!!


    按照喬昌順的想法,他以為把老董事長給抬出來,喬厲鴻就會被ko出局——要知道,老董事長可是恐同晚癌患者,當年他自己的親兒子,老二喬昌榮,和男人之間的奸.情曝光後,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把自己的親身骨肉給趕出了家門。老董事長更是一怒之下,發出同性戀者不準繼承家業的豪言壯誌。他又是股東大會又是殺手車禍,甚至為此不惜和莊太太鬧翻,把前期辛辛苦苦打的好交情全都放棄了,什麽都豁出去了,事情怎麽可能不成功!?


    好嘛,現在喬厲鴻和許言的事情曝光了,按理來說,老董事長就算不把他趕出家門,那至少也要剝奪他的公司權限啊,怎麽反而還逆行其道,直接宣布他的繼承人身份呢?


    糟糕糟糕,這下全亂套了。老爺子做事完全不按套路來,喬昌順讓他殺了個措手不及,剩下的戲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演下去才好。


    喬昌順暗中衝錄像的人使了個眼色,狠狠剁了一下手,示意對方別再錄像了。不行不行,剛才宣布的那一段,必須得掐掉,不能讓更多人知道。幸好這還不是新聞發布會,但事情還是很麻煩。不,越想越麻煩,這裏這麽多人,隨便哪一張嘴說漏,他都沒辦法改變。


    喬昌順發現自己安排的人居然不聽使喚,有些惱怒地撥開人群衝過去,想要搶過手機關掉,誰料,就在這一當口,喬厲鴻說話了。


    他總共說了三個字。


    “我拒絕。”


    擲地有聲。


    大堂鴉雀無聲。


    拒絕什麽?


    拒絕收下日進鬥金的龐大公司,拒絕擔任喬氏的族長?


    臥槽,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餡餅砸他頭上他居然不要?他拒絕?好多人都搶著要好伐,他居然還拒絕,簡直就是……這人瘋了吧?


    喬厲鴻的話,如同擊入水中的石子,震驚得所有人同時目瞪口呆,反應不能。就連老董事長的表情都徹底空白了,他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你說什麽?”


    “爺爺,你別再鬧了行不行?”喬厲鴻從地上站起來,歎了口氣,“有什麽話我們迴醫院再聊好嗎,你身體受不了的,我送你迴去吧。”他對保安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驅散人群,“都散了吧。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吧,你們一大群人圍在這裏,就沒有正事可幹了嗎?”


    他一身狼藉,西裝也皺巴巴的一道道印記,斑斑點點都是灰,還有破洞,但奇怪的是,在他臉上看不見半分羞赧懊惱。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尤其當他一點點站起來的時候,讓人不由自主仰起頭來,仿若一座巋然不動的山,那樣的穩定,那樣的高大,即使什麽都不用說,也讓公司的員工好像吃了定神針似得。


    人群漸漸散去,就在此時,老董事長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伸手顫抖著指住喬厲鴻,想罵,但喉嚨卻似乎被痰堵住,倏地兩眼一翻白,身後的人臉色刷得就變了。


    “爺爺!”喬厲鴻失聲大叫。


    身後唿啦圍上去一群人搶救,結果讓暴脾氣的老頭兒一頓痛打,“滾開!我還沒死呢!”老頭兒將手中的龍頭拐杖晃得虎虎生風。


    視頻到此結束。


    那頭花白的頭發,晃得邢闖東忍不住笑了。


    “真是一場鬧劇。”他搖頭笑道,“這家人該不會是自導自演的吧?”


    “哎?”蕭姐眨了眨眼睛,迷茫的轉過頭來,“怎麽說?”


    邢闖東說:“遙控器給我。”


    蕭姐左右摸了摸,最後在沙發縫隙裏,發現了黑色的塑料殼:“什麽時候掉進去的?”他笑著伸手,邢闖東姿勢不變懶洋洋地半躺著,蕭姐伸手下去的時候,曖昧地擦著邢闖東的腰滑下,手伸進他褲子,邢闖東的屁股剛好坐在他手上。


    邢闖東眼神一深,把蕭姐的手給抓了出來。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這裏又沒別人。”蕭姐從沙發扶手上滑下去,坐在邢闖東腿上,勾著他的脖子說,“你最近都沒怎麽做,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嗎?”


    邢闖東不置可否地接過遙控器,按了幾下,跳到經濟頻道,看了起來。


    新聞主持人正在一張v字形的k線圖前作分析,教學用的小棍子順著左邊向下的線條,說:“前段時間鼎盛集團傳出分體解散的消息後,公司股票遭到散戶的集體拋售,大家對公司的前進都十分擔憂。但是近日從公司內部流傳出來的視頻,卻又讓大家有些摸不著情況了……”


    他指著圖形右側,逐漸向上爬升的線條說道:“大家可以看到,視頻被匿名發到網上以後不到半個小時,公司股票直接漲停,大筆資金流入市場。x專家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情,是什麽看法呢?”


    伴隨著“撕拉”的聲響,褲子拉鏈被拉開。邢闖東低頭,蕭姐跪在地上衝他抬頭一笑。


    笑得有點可憐。像一隻害怕被主人丟掉的狗。


    邢闖東其實沒什麽興致,但蕭姐的眼神讓他改變了主意。他把臉扭向電視機,但手,卻用力按住了蕭姐的後腦勺,把他摁向自己。


    蕭姐頓時一喜,賣力地吞吐起來。


    邢闖東右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半邊臉埋在手裏,眼睛盯著新聞,但唿吸已經粗重起來。


    新聞鏡頭已經轉到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學者身上:“其實我們懷疑前段時間,公司股價的大幅跳水,背後是不是有人故意操縱。目的是想要降低股價,從而大量收購散股,隻是持股量都沒有達到5%可以公布的程度,所以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也許是有人一手策劃了這一鬧劇,想要擴大自己的持股份額,也許純粹隻是巧合。”


    主持人:“那您對鼎盛後期怎麽看呢?”


    專家:“大家現在集中關注的重點,都放在了喬氏是否會分家,集團會不會解體,解體後資產如何分配的事情上。現在是一個公司一個老板,但如果重組的話,可能會分成很多小的子公司的聯合體。我個人認為呢,如果分家,勢必對公司,甚至對整個股市,都會造成很大程度的影響。但這是短時間的影響,其實按照我個人的理解呢,分家也不能說完全就是一件壞事。去其糟粕,存其精華嘛。鼎盛發展至今幾十年了,公司臃腫龐大,有一些部門啊,其實完全就是在拖公司的後腿,如果沒有母公司的經濟支持,早就應該破產了。我覺得呢,如果能夠借機把這些拖後腿的結構,幹脆利落地切掉的話,那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勢必是件好事。但老董事長這麽強勢,我看分家的事情,嗬嗬,很難說啊……”


    邢闖□□然把音量調到最大,遙控器隨意扔在地上,粗魯地揪住蕭姐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抓起來。蕭姐看出了他眼底翻滾的濃烈*,得意地笑了一下,把褲子脫了轉過身去。


    等一切都結束後,蕭姐容光煥發地扭著胯去洗澡,一路引來無數男人色眯眯的眼睛,蕭姐招搖得像隻開屏的孔雀,有人朝他飛吻他也會笑著接住,這個時候的他總是心情格外的愉快。


    邢闖東的心情卻不那麽美妙。他抽著一根煙,無精打采地趴在高台上,目送蕭姐越走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點,他抬起頭來,看著狹窄而又遙不可及的天空。


    似乎要下雨了,天色陰沉。


    灰霾的天幕上,倏地掠過一隻孤獨的白色大鳥,在他的視網膜裏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從身後的活動室裏,綜藝節目裏活動嘉賓發出歡快的高唿。


    邢闖東卻還在抬頭看著天空,那隻鳥在已經消失不見,但他卻迷戀著那一道自由瀟灑的身影。


    右手彈了彈煙灰,邢闖東剛要抽,從樓底下突然傳來一聲怒罵,邢闖東怔愣片刻低下頭去,詫異地看到一個極其漂亮的男犯人。


    旁邊的獄警惱怒地拍著頭發,剛才灰就是掉他頭發上了,不過邢闖東站的位置偏,對方抬頭的時候,剛好看不到邢闖東,於是他隻好罵罵咧咧地自認倒黴。


    邢闖東呆呆地看著樓下的人,手被煙燙到了都沒察覺到。


    被關進來的日子也不短了,但他還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


    是的,漂亮,模樣精致得像個人偶,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像個剛出校園的學生,皮膚那叫一個又白又嫩,屬於明星偶像那一款的好看,走大街上會被星探攔下遞名片的那種。


    而且和牢裏大部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不同,他給人感覺特別幹淨,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特殊氣質,能自動把旁邊的人都襯托成背景,即使置身於萬千人群之中,也能讓人一眼看到他。


    那個方向…………禁閉室?


    剛來就被關禁閉?這運氣有點糟。


    在最初的驚豔過後,邢闖東冷靜下來,隨即感覺到了對方的怪異。


    那人身上有一些非常不和諧的地方。


    這個新來的犯人也仰頭看著天空,臉上笑得就像了六.合.彩似得,但鼻子卻掛著血,臉上帶著傷,身上還帶著沉甸甸的手銬和腳鐐。


    一個全副武裝的獄警,粗暴地在前麵拉扯他。就他停下來那一小會兒,身上已經連續挨了好幾警棍。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絕對笑不出來。


    但他居然一點都不惱,反而還笑容滿麵地看迴去。


    那笑容裏有股說不出的邪性,別說獄警看的嚇了一大跳,就連邢闖東都忍不住手抖了一下,渾身汗毛條件發射地豎了起來。


    獄警反應過來,似乎有些惱怒,生氣地一棍子打了過去,對方居然不躲不閃,笑眯眯地任由他打。


    打完以後,張嘴一口血,噴了獄警滿頭滿臉。


    獄警嚇得心跳都停止了,瞳孔猛縮,臉色煞白,臉上寫著後怕。


    對方朝他走前一步,獄警居然條件反射地後退。


    男子哈哈大笑著朝禁閉室走去。


    身後的獄警足足在原地呆了5秒,才迴過神來,心虛地左右張望一圈,沒發現別人,鬆了口氣,慶幸剛才的一幕沒有被人發現。隨後,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因憤怒而漲紅,怒罵著去追犯人了。


    邢闖東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上落的煙灰,痛覺遲鈍地傳達到他的大腦,他吃痛地甩了甩手,但灰燼已經涼了。


    邢闖東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黑洞洞的通道,他走過,他知道那條路的盡頭,是狹窄到無法躺下,無法站直,十分憋屈的一個小黑屋,人在裏頭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牢裏如果有刺頭不聽話,最有效的一招,就是關禁閉。很少有人能撐過兩三天的,大多關不到幾個小時就開始求饒。身體的難受是一方麵,更多的,是徹底的黑暗與孤獨吧。那是能活生生把人給折磨瘋的。


    邢闖東覺得這個新來的犯人有點意思。


    但他沒有刻意去打聽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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