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刀疤男說,“你可別告訴我,這買賣你不準備做了。兄弟,在這裏散夥可不是什麽好主意。別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正確的道路,就算知道,沒有食物和水,我們在沙漠上可撐不過三天。”


    話裏行間,刀疤男反複強調“我們”兩個字,野狼看破他心中想把兩個人綁在一起的想法,隻是“嗯”了一聲,依舊微微低垂著腦袋,沒有迴答。


    刀疤男看不透對方的沉默是什麽意思,這小家夥年紀不大,可總是喜歡玩深沉,刀疤男特別討厭他這一點。


    不過,現在除了他,刀疤男也找不到別的盟友,隻好繼續遊說:“其實我也覺得那地圖純屬瞎扯,但又不甘心這趟活兒走虧了。野狼你年紀小,哥哥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你走上絕路,所以囉嗦勸你一句,還是跟著他們比較好。”


    哥哥?野狼心中好笑,這人還真是順杆子往上爬,都不說我們了,直接開始亂攀親戚。


    “要知道,那貴族小少爺帶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少。嘖,你是沒看到他的行李,你知道他帶的那幾大箱子裏藏著什麽嗎,”說到這裏,刀疤男特意壓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說,“說出來嚇你一跳。黃金!麵包!還有酒!如果有那些,咱兄弟倆根本就不愁會半路餓死,這趟買賣也絕對賺翻。隻可惜,那些穿盔甲的家夥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但我相信以你我的身手……”


    說到這裏,刀疤臉就故意停住沒有再說下去。他剛才那一番話裏的暗示意思實在是非常的明顯。


    野狼懶得和他繞圈子,幹脆非常直白的問:“你在邀請我和你一起打劫?”


    刀疤男不由一怔,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毫不掩飾地直接說明了自己的邪惡心思,當下心頭萬念閃過。


    “對方是貴族。”野狼一針見血地說出問題的關鍵之處。


    “所以我們要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刀疤男暗暗做了個手刀斬下的姿勢。


    “教會會知道的。”野狼搖頭,“你或許沒有注意到,但雇主的左耳戴的那枚耳釘,實際上被光明教會的主教加持過。”


    “教會加持,什麽意思?”刀疤男聽得一頭霧水,他的國家可沒有這麽奇怪的玩意兒。


    “能夠保佑他遠離邪惡。”野狼說,“當然更重要的,是當主人死亡時,自動將魔法追蹤印記打入兇手身上。不管兇手逃多遠,隻要他還在歐蘭大陸上,都會被發現,必死無疑。”


    刀疤男錯愕地瞪著他,十分想問,為啥在俺們那兒沒什麽人搭理的光明教會,在你們國家竟就變態成這副模樣。


    不過,看來打劫這條路也行不通了。


    刀疤男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剛才趁著慌亂,他偷偷順走了魔法卷軸。如果那狂妄貴族少爺在出發前的宴會上所說不假,那麽這玩意兒說不定具有空間魔法,能讓他安全離開這個鬼地方。


    堅持到現在,他終於放棄,不準備繼續摻和到這個混蛋貴族少爺的遊戲裏。確實,隻要抓到一個蠍子人,就能輕鬆換來一千個金幣,這能讓他逍遙很長時間。但問題是,他們都已經找了大半個月了,別說蠍子人,連個蠍子尾巴都沒看到。再繼續呆下去,隻會白白喪命。


    不過,他完全不懂魔法,根本沒法啟動魔法卷軸。野狼會魔法嗎?刀疤男半信半疑地打量著對方,但又害怕偷雞不成蝕把米,魔法卷軸被對方搶走,絕了最後的這條路子。


    野狼無視他的胡思亂想,徑直朝前方雇主所在之地走去。他們收拾的已經差不多了,能從沙坑中挖迴來的東西都已經挖迴來,並且看樣子,他們並不準備在此安營紮寨,而是打算迅速離開此地。


    刀疤臉發現野狼一聲不吭地朝萊昂走去,想到自己剛才和對方商量的話題,頓時大驚,連忙拉住他,失聲問道:“你準備去哪裏,想做什麽!?”


    野狼迅速閃過,躲開了刀疤臉的手。


    他的反應十分冷漠,刀疤臉以為他要去告密,更加焦急,不由出手攻擊,想要攔下他,同時壓低聲音威脅道:“你別想著把我交出去,沒憑沒據,那小貴族不會相信你的。而且我警告你,我要是不好過,你也別想著有好日子。”


    上一秒還推心置腹,下一刻便能翻臉不認人。野狼心想,他果然還是討厭純粹金錢交易的雇傭兵,因為這些人大多都……


    “有病!”野狼連續幾個後空翻,躲過野狼的陰險偷襲後,足尖迅速在沙地上劃過一個大圈,踢起陣陣塵沙,模糊了視線。


    刀疤臉以為野狼會趁機攻擊,迅速後退,擺出防禦的姿勢。


    這小子靈活地像猴兒一般,身體能扭曲到難以想象的角度,攻擊角度也異常刁鑽。刀疤臉曾親眼看過野狼像眼鏡蛇一樣貼在地麵上,然後突然跳起,從下往上,一擊刺中對方,一刀斃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塵埃落定,視野重新恢複清晰,他也沒有等到預料中的攻擊。


    野狼去哪兒了?刀疤臉困惑四顧,環視一圈,最後臉色大變。


    該死的,那家夥竟然已經跑到萊昂麵前!


    二人相談正歡,這一會兒工夫,估摸著野狼已經把自己賣了個幹淨,瞧瞧他嚼舌頭時的賤民樣子。可惡!


    片刻,二人相伴朝野狼走了過來,身後跟著整裝完畢的盔甲兵。


    逃?


    不逃?


    盔甲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勢不可擋地壓迫過來,而他們的佩劍,在太陽下一閃一閃,令人心悸。


    刀疤臉不由雙股顫顫,雙手發抖,伸進衣襟。


    不知道一個從未用過魔法的法盲,是否有可能臨時開竅啟動魔法卷軸?


    刀疤臉遲遲沒舍得掏出魔法卷軸——他知道奇跡不會發生,自己肯定無法啟動魔法。他最後還是捏緊了高價淘來的煙|霧|彈和毒氣彈,準備事情一不對經就趕緊逃跑。


    然而野狼並沒有出賣刀疤臉,他隻是建議剩下的隊伍跟隨大鳥的方向,前去一探究竟。兜兜轉轉還是迴到原點,他們最後仍舊選擇跟著黑色大鳥的方向前進。


    可是,朝刀疤臉走過來的這行人並不真的如他腦補的那般相談甚歡,事實上,野狼遠遠的走在邊上渾身警惕。要說服萊昂並不是件順利的事情,因為你根本就猜不到那些養尊處優殘酷多變的貴族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讓我們先將時間稍微倒退一點,迴到二人見麵之前。


    萊昂被侍女的屍體驚嚇,好不容易從雕塑石化狀態中蘇醒過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詢問損失情況,也不是安排接下來的行程,而是發了瘋的將匕首插|進侍女的身上,宣泄心中的憤怒。


    可憐的侍女,不但活著的時候要遭受百般淩|辱,就連死了都得不到安息。那口口聲聲說要娶她的貴族少爺不肯放過她的屍體,將它捅得千瘡百孔。


    曾經說的甜言蜜語全都變成狗屁,萊昂隻知道自己貴為王族,竟被一個婊|子的屍體給欺負了。萊昂惡心得想吐。


    他恨不得將屍體帶迴帝都,叫那教皇老頭兒施加複活術,讓這賤人原地複活,然後再萬刀淩遲,施以極刑後再死。


    然後拯救他的人出現了。


    野狼走進帳篷,灰衣裹身,蒙麵戴帽,背插雙刀。


    盔甲兵警惕地盯著這個遮頭掩麵十分可疑的人,但萊昂卻隻覺眼前一亮,頓時心花怒放,快樂的恨不得唱起歌來。


    野狼簡短自我介紹後,便開始認真建議。可萊昂隻看到那兩片嘴唇張開又合上,根本就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雖然他的*依舊被困在糟糕的沙漠,但他的心,卻好比那自由的小鳥,已經飛到了浪漫的舞台。


    萊昂根本就忘記了自己的手上還握著血淋淋的匕首,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巨大的紅色幕布慢慢拉開,而自己,正站在萬人矚目的舞台上,在慷慨激昂地吟唱起新作的詩歌:


    啊!


    是的,萊昂的每一首詩歌都是以啊來開頭的。


    啊!親愛的光明之神以及您麾下的大天使長啊,你們一定聽到了我昨晚的禱告,所以才將曼妙尤物送到了我的眼前。啊!穿灰衣的美麗少年啊,你為什麽要用質量如此低劣的俗布,將你那曼妙的身材包裹。難道你以為將自己的臉遮住,就可以掩蓋住你的風采。啊!珍珠就該擦亮,擺在最漂亮的展台上,供人觀賞,然後被主人褻玩。啊!你是來自草原的清風,你吹散了濃鬱的屍臭,你吹散了低沉乏悶的低氣壓,你讓賜予我愉快……


    越想越激動,萊昂的視線已經毫無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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