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在一陣頭暈目眩後睜開了眼,隨即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因為他四周的顏色太雜亂,刺眼的色彩充斥在視野之中,令人不適。


    他好不容易適應了這雜亂的光線,慢慢睜開眼,驚訝到說不出話——他的四周,滿是萬花筒的花紋,他就像是跳進了萬花筒中。寧可很確定,這是他小時候玩過的萬花筒裏才會出現的花紋,規則的圖案不斷組合、變化,繁複的圖案令人眼花繚亂。


    寧可摸摸地下正在變化的圖形,地板很硬,摸上去像是玻璃的質感,他到底是來到了哪裏?


    寧可想起自己曾經進入過許時逸的記憶,這裏會不會是那個禁靈的記憶?


    正思考間,一陣皮鞋的踢踏聲傳來,寧可警覺地忘過去,見是喻疏,頓時鬆了口氣。在他掉到這裏之前,拉住自己的,果然是喻疏。


    “喻先生。”


    寧可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左半邊身體已經沒了知覺,在站起來的瞬間,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摔了出去,在身體落地前被人一把抓住,提了起來。


    “謝謝。”寧可看著拉住自己手臂的喻疏道謝,他已經數不清,喻疏到底幫了自己多少次,“我的左邊身體現在沒有知覺。”


    “你中了靈鴆。”喻疏沒有放開寧可,提著他的手臂在不停變換著花紋的空間裏向前走,“兩個小時內如果沒有解藥,你會死。”喻疏說得平靜。


    “兩個小時……可這裏是哪裏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麽出去?”


    “萬花筒”裏四麵八方都有著不斷變化的花紋,看起來像一間不大的房間,可從剛剛開始他們一直朝前走著,卻怎麽也夠不到前方的花紋。如果不是看到喻疏堅定地向前邁步,寧可會以為他們一直是在原地踏步。


    “我們在虛無空間裏,這個空間裏沒有力量,空氣也在變少。”喻疏看看周圍,繼續向前走,“我們被隔絕了。”


    “可能是那個禁靈的能力,他把我們隔絕在了萬花筒裏。”經過喻疏的提醒,寧可也感覺到,空氣在慢慢變得稀薄,不等他被靈鴆侵蝕而死,恐怕也會早早在這裏窒息而死。


    喻疏沒有說話,拖著寧可又走了十幾分鍾,突然開口問道:“萬花筒是什麽?”


    “……是一種玩具,現在很少見到了,隻要轉動筒身就會看到很多規則的花紋,就像這些。”寧可指指周圍的花紋,“小時候我很喜歡玩,每次轉動,都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可在這種時候看到這些神奇的花紋,寧可已經沒有了小時候的開心,那些花紋每變一下,都在提醒自己,他的時間所剩不多。


    “我們要去哪裏?”寧可被拖著走了很久,他隻有一邊身體能使上力氣,走得越發吃力。


    “不去哪裏,等,等它出破綻。”注意到寧可開始跟不上自己,喻疏放緩了腳步。他在寧可醒來之前就試探過這個空間,施放出的力量觸碰不到這個空間的邊界,他用力量擊打在地上,地上立馬像玻璃一樣裂開,玻璃之下,仍舊是無盡的空間,而碎裂的地麵不一會兒又恢複了原狀。而且這個空間裏沒有絲毫力量,這個空間把他們隔絕得非常徹底,不能接觸禁靈的力量,意味著他的能力沒有發揮的餘地。


    不過創造一個這樣的虛無空間,需要的力量不會小,這個禁靈剛剛融合完畢,很快會露出破綻。他們在虛無空間裏行走,會大大消耗它的力量。


    寧可不知道喻疏的考量,跟著他一路朝前走,意識漸漸變得有些模糊,他剛剛試著感應禁靈的靈火,消耗了一些能量,加上周圍不停變換的繁複花紋刺激著神經,他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旁邊喻疏扶著自己,讓人感覺很安心。


    寧可走著走著,整個身體漸漸放鬆,頭也慢慢垂下,腳步越來越緩慢。


    寧可知道,這是靈鴆的效果,可他不願意掙紮,變幻的光線像一曲催眠曲,催著他快快入睡……


    “小可,救救婆婆……救救婆婆……婆婆想去海南……去看看我的兒子……”


    就在寧可要徹底昏睡過去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將寧可從沉淪中拉了出來。他不能就這樣失去意識!張婆婆還在等著自己!


    寧可搖搖頭,清醒了一下頭腦,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喻疏身上,趕緊掙紮著想離開。可他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像一灘爛泥般糊在了喻疏身上,喻疏的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


    寧可發現,喻疏雖然每次都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但是也每次都容忍了自己。他沒有過多猶豫,用盡全力去感應禁靈的靈火所在。越是強大的能力,需要的力量越大,那麽它的靈火離得也就越近。


    寧可趴在喻疏身上,頭低垂著看著地麵,開始認真尋找禁靈靈火,可不論他如何努力,都感應不到。盯著地上變幻莫測的花紋,有些著急,他盯著地上,花紋從紅到紫,從紫到藍,組合出一片片規則的紋樣,像一朵朵鮮花,在四麵八方綻開。那“花瓣”有著千百種組合,而“花蕊”始終是紅色。


    寧可意識又開始有些渙散,不經意看著地上,突然在眾多花紋中,發現了一塊不太一樣的花紋,它的”花蕊”,是白的。


    寧可突然想起他落入虛空之前,那個“小孩”所說的話。他說“大哥哥,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有人躲藏,有人找。那個“小孩”一直沒有再出現,會不會扮演的就是躲藏的角色,他會不會躲在了這些花紋之中?


    寧可定睛去看,發現那個白點已經沒了蹤影。鋪天蓋地的花紋一模一樣,想要在裏麵找出一個微小的白點,一般人很難辦到。可寧可早已不是“一般人”,他用敏銳的觀察力很快就又找到了那個白點,可花紋變化得過快,白點很快就又不見了。


    寧可尋找了幾次,發現白點出現的位置沒有什麽規則,但都出現在地上,心中又確定了幾分。他附身到喻疏耳邊說:“我找到那個禁靈了。”


    喻疏立刻停住了腳步,不是因為寧可的話,而是因為寧可說話時的氣息拂過自己的耳朵,令他有種奇異的感覺。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類接觸,人類的溫度,人類的氣息,讓他既憤怒又懷念。


    見喻疏躲開了自己,寧可不好意思地退開了一些:“地上的花紋中,有一個和其他不同,我懷疑他躲在裏麵。”


    “在哪?”喻疏問。


    寧可看著地上,指向了他們前方的一塊花紋,沒等他手指放下,隻見一道閃電唿嘯著從自己眼前掠過,將剛剛自己所指的地方打出了一個窟窿,窟窿底下,也還是無盡的花紋。


    喻疏盯著自己剛才所打穿的地方,發現那玻璃沒有像之前那樣恢複,而是在窟窿中央,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小點慢慢撕裂,變大,快速吞噬了周圍的花紋,他們腳下一空,掉落下去。


    與此同時,喻疏肩上一重,他轉頭看去,寧可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和唿吸。


    保俶塔附近的高空中,兩個身影急速下墜,其中一個身影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團火雲,將他托舉起來,而另一個身影體內正放出耀眼的金光。


    喻疏看著身旁正發出金光的寧可幾乎忘了他們正在從高空跌落,寧可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金色的符文,臉部輪廓開始有所變化,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可本來溫潤的突然臉變得淩厲起來。


    這個人,他五百年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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