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不如隨分尊前醉


    “在下燕無歇!”老槐樹下一位雖是瞧來盡顯滿眼滄桑,卻依舊那麽年輕徜徉的人,在窸窸窣窣掉落紛繁葉來的院牆下,不但瀟灑而且及其自信,當他報出名號時,那一柄抹銷繁纏的鐵尺隱隱約約掛在袖口的末端,露出的那一截,仿佛他這人一般,遺世而獨立。


    院牆的另一端,緊促的空氣中,也有一人恰似蜻蜓點水的屹立,薄翼的儒衫,被徐徐清風,舒逸的飄縷在牆頭,看起來隻是一位裹挾綸巾,感受秋意襲來的一介白丁庶人,唯有那略微帶著蕭肅之意跟著風隨頻動的袖襟還宛若皺褶漾開來的波紋,一舉一動都備添秋韻及裹挾。


    老槐樹下自稱“燕無歇”的人,昂首闊步,自在坦蕩的在那裏沉穩、堅挺,原本清俊冷冷的麵孔,此刻仿佛桃源初醒,春風拂靨,隻有此間,方能極具那一份駐足了又你當走過的錯覺,這人果然是碧玉無瑕,勝似人間無數。


    兩人就在這遍染索寂之味的牆頭,一擊驟分,但從他們激蕩破裂的衣襟當中可以看出,幾乎兩敗俱傷,若非兩人都規避了手,這遮暇烈陽的槐樹院牆,皆如片片蜷縮枯黃的卷葉,在這斑斕炫目的光暈照射之下,絢爛了時光。


    那位佇立在牆頭波瀾不驚麵色如常的人,並是糜休,他那一寫月色的刃鋒就藏在綠蔭芳庭一片的罅隙裏,偶爾一泄銀色,並幽螢的似來至連通冥河彼岸的澄淨,清漾而純青。他們原本就是一流不凡的高手,所以這才導致深深久遠的巷陌縱道,如同一座埋藏枯骨的孤塚,險噱而陰霾密布。


    糜休還是那一副不諳煙火之氣的清峭麵孔,但其獨枕脊梁,桀驁卻又細細碎碎如月光映來挽襟可摘星辰的溫潤身影,竟然也有了一些墜入凡塵裏來的平淡,原來他的身上竟留下了被利器割破袍衫的縷縷痕跡,雖不致命,卻足以說明對方的武器犀利無比又剛猛淩厲。於是垂下頭來,陰冷的笑道:“燕兄好厲害的武器,若非鄙人躲得及時,此刻怕也授首當場,死無葬身之地了!”


    燕無歇遙遙相對,盯著老槐樹那被枝繁葉茂所遮住的牆頭,知道此人的稱讚不過是笑他藏頭縮尾,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比擬,但麵對他手下緊握不凡的鐵尺,卻相當忌憚及顧慮,在每每交手之間,那一瀉千裏如水銀瀉地的劍光,竟恰恰克製了他這奇異又詭譎難測的兵器,所以才驟然既分,雖不分勝敗,但卻在各自的身上留下難以掩蓋的破損痕跡,心下歎服,喜行不露於色的說道:“兄台也是厲害,那一柄劍器,想必也是不俗,如今你我也疲累,不適合再刀劍相向,莫不如洗杯陶盞,坐下茗茶一口,一掃濁氣如何。”


    糜休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是很感興趣,他的出現,不過是揭破對方潛藏在此的晦澀身份,雖然敵人極力掩飾的很好,卻還是疏忽大意,讓他們尋得契機,燕無歇的提議,不過是點明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怎能會因這三言兩語並打消念頭,就此拂袖而去,目光一閃,朝泛著潮意濕潤的青石板街投去,那裏濃濃墨薰,似暈開一般,沾著披皸山石裂筆的寫意,儼然在這縱橫阡陌的古巷道路之間遲緩孤逸的站著一道似是而非卻又不負時光的身影,那就是楚室曉,這個串聯著一切因果循環,仿若辭藻堆砌的人,耽擾的似一抹靈魂擺渡的鬼魅一般,甩也甩不掉,殺又殺不死,豈非很頭痛!


    “楚室曉,原來你還在這裏。”糜休垂下眼瞼,突然向他不知何意的問道。


    巷深裏,楚室曉本想趁機離去,但那一柄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劍器“襲濯”,讓他躊躇猶豫,這樣的一柄劍不但犀利又刹那光華,更能擅使撩撥他的心境,因為他來至裘閻的陣營,裘閻這個人,神鬼莫測,很難界定其人格和秉性,他的人又是如此的超凡不俗,原本他認為裘閻隻是孤身一人,沒有什麽可以忌憚的勢力,一旦有機會,就可以反客為主,一舉成擒,但從今日這種足夠審時度勢的情形看來,這些還是他想的太過幼稚和稚嫩了,雖然不知道像糜休這樣的人為何效力於裘閻,但從他們辦事的風格及行徑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隻是一種各取所需的合作,想通這個問題,他才抬起頭來對傲立於牆頭那道巍巍偉岸且高聳入雲的俯瞰身影,極為灑脫的道:“原來是糜兄,想不到是你在這裏,不過要多謝剛才救命之恩,此時想來,當極為後怕,如若不然,一定追悔莫及。”


    糜休定了定神,發覺這楚室曉並不愚笨,竟然知道是他在暗處投擲暗器飛蝗石及時救下他,看來裘閻所說,楚室曉可以脅迫,也不是那麽的簡單從容,將眼角餘光往院牆下那極具深沉城府的燕無歇瞟的一眼,很是意味深長又極為複雜的閃爍了一下眼中泛著的絲絲精光,這些人果然很難對付,而且不但精明聰穎,甚至可以用鬼難纏來形容,好比楚室曉,這人看似人畜無害,其實比誰都危險;而燕無歇林下風采,俊雅的不得了,與之相比之下,相形見拙,他們都有一個共通的一點,那就是不能為伍的敵人,適才的交手時,對方的鐵尺竟然毫無破綻,每每與他在磕碰之間,都力道十足,精湛絕倫,所以他才選擇暫時隱忍,此刻還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雙方都為自己那切身的利益在奔走,一旦威脅到自身,並刀劍相向,當燕無歇提議罷鬥時,他才明白其意圖,這種程度的比拚,一旦收不住就是兩敗俱傷的境地,屆時並便宜了別人,他們本就是狡猾若狐的人,怎能輕易的就與誰為敵,不過是形勢不妙,相互虛與委蛇而已,而且此番的南方山雨欲來,他們不過是未雨綢繆,為自己將來在這座慘淡山河破碎的疆土之上,謀求一個固定的位置,淡淡的陰霾一閃而過,十分嚴密謹慎的又道:“楚室曉啊,隻是答應給你一個必須的條件,至於這個終需要什麽樣的迴報,才能承諾的答案,看來你也不需要了,唉,你這人啊,過的真讓人不禁唏噓感歎不已!”


    楚室曉也瞥了一下光華耀眼,一片韻白籠罩放達不羈在槐樹下卓然而立的燕無歇一眼,發覺這人果然是配站在像寧卓衣那樣活色生香期盼得到無盡慰籍透著嫣然一笑並傾國傾城來的依依身旁,既相得益彰又滿腹才情,心中不曾酸溜溜的有些犯難和諱莫如深,有他如此,果然可以讓這位灼灼其華的卿本佳人,到處流連忘返,不至於無力維護,南方的煙雨是很稠黏,濃的像化不開,但無盡相思處,依舊可以寄托在身,江南的靈韻的確是總讓人迷惑又傷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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