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忘盡春秋事


    門扉很舊,敞朗的屋簷外,垂掩的陶瓦水缸,將散落一地花茵的泥土路,鋪陳的很質樸古拙,唯有角落裏腐化的簸箕石臼和早也不成樣子的掃帚,還依稀可辯識當初平凡人家的溫馨與慰籍。


    這家民房也破敗,早也荒無人煙,若非離街道巷陌甚遠及僻靜,也不會暫時棲身在這裏。


    江聽雨還是滿臉寂落,被箭矢貫穿的身體,此刻仿佛好了傷疤,一股煩鬱裹挾的青氣縈繞,將他原本沉浸在悔恨當中的落寞給索寂,大好男兒那怕是一時的倔強也那麽鮮活的如同一筆潑墨雋永欣然並躍然紙上,此時宛若無處話淒涼的沉沉庭院,也難以述說他的執著,原本他求的是平淡的生活,及為博君一笑在堪為其義兄同輩們的歡聲笑語中,記憶如昔,恍若昨日。


    牧風育開始閉目閑寐,濃鬱的陰雲遮暇了過來,恰恰昏暗了窗牖的欞格,將他極為渾厚的身軀及魁削的膀膊映襯的剛毅又堅定。


    此時的氣氛有些壓抑,兩人幾乎緘默無聲,僅有那微弱勻和的唿吸之聲懸浮在這間陽光暫時被遮擋住的屋室之內,久久的仿佛陌生了人心。這種時刻被鐫刻在心底,難以壓製的冷寂,無論是那種都不能扭轉此刻漸漸呈荒涼憂慮的心境。


    剖開成幾束的光線從外麵的瓦簷罅隙投了進來,門前蘊藏著遐思又猶如白駒過隙縷縷成燭影搖曳來的醒楚痕跡,是在攤花碎泥,塵網蛛絲延續了一地,好在滿院的舊時籬笆及綠竹幽幽點綴了此地的匆匆繁鬧,不至於荒蕪淒涼。


    牧風育淡淡的一誤韶光的遲許,他細細溫和著情緒,既不低落,也不沮喪,反而有種百折不撓的精氣神環繞,恰恰窗欞邊停頓映來的茫茫蒼蒼極為空隙來的不動梢影,將他孤峭的定格在那裏,連室外的那一片荒涼也難以掩蓋他的肅穆與莊嚴,此刻他宛若朔風知勁的青索魂靈,在炭盆的邊梢一畔,偎依如蘭台相傍,很是相得益彰。


    江聽雨與這位形同天子近衛的軍事參府少事沒有多大的接觸,僅因為各謀所職,而且有些不適的抵觸,他本就隸屬於自將磨洗一係特殊部營,所以幾乎和這類職權可以直接越級指揮的軍事參府並不感冒,此番如果不是牧風育指揮若定,促使他們進的石頭城來,這才放下芥蒂,毫無保留的聽從命令,但如今的名動宅外陳兵重甲,已將他們完全的阻隔在巷街陌深的大道之外,再無辦法與進益,此刻的括易一室怕是要毀於一旦,一時沉吟,憂心的道:“牧…兄,我們還有辦法應對外麵那些陳兵近幢營,又煩擾重重險阻的堵截麽。”


    牧風育往他瞧來,頓時將他瞧深了去,他發覺眼前這位同僚雖僵硬冷峭,卻不糊塗愚笨,竟然看出了其中的兵力及部署,而且他沒有稱唿軍事參府“少事”一職,卻稱唿他為“牧兄”,看來他的心中,也將他視為可依托性命的兄弟,雖為袍澤,卻共過患難,上過戰場,此番情誼可非一般情義可比,一時感觸,緩緩迴道:“聽雨這是看出了什麽端倪麽,為兄當洗耳恭聽!”


    江聽雨知道他是調侃,會心一笑,一下子將這尷尬的氣氛給調解,沉穩的道:“曾偶爾私下探知一番,發覺他們總共四層,依次遞增,徐徐推進,常理一般內外恰三層足夠,但他們卻小心翼翼的又築了一層,看來是未免出意外,防備我們這些曾經北伐過的兵士。”


    “嗯,”牧風育點了點頭,深得體會,這江聽雨果然細心,他雖發現了這些知己知彼的痕跡又如何,如今還是隻能隔望而歎,徒之奈何!而且他頭疼的並非是不能突出重圍,而是如何保存實力,因為名動宅內才是真正堪可一戰的主場,如何能如此的消耗在這裏,況且他們這一趟所剩的戰力無多,大都是剛剛從江北前沿線撤下來的人,滿身沾染著的血腥及風塵仆仆之味甚濃,所以對於鏖戰幾乎是不懼,而且身為自將磨洗一係統領的白懷將千裏救援此趟的艱巨任務交托給他,也是信任其能力與智計,但排兵布陣,兩軍交戰卻不是兒戲,需要極為熟識的頭腦及謀略方能勝任,聽罷江聽雨的描述,他也心中有了淺顯和隱隱浮動來的細微輪廓,此刻隻差葉傷逝他們探查來的情報,並可以擬作一份具體的攻戰軍報。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就可以突破府門外的這層阻擋,直接去應對掀起這場戰端的據傳府。


    江聽雨緘默不語,思索了好一會,才悶口問道:“那可有把握!”


    牧風育微微一笑,這個問題問的他根本就無法迴答,這場戰爭也呈白熱化,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要說有把握,這幾乎是盡人事聽天命,對麵是戰鬥力絲毫也不輸於他們的聯軍,雖說他早也有了這場戰事的雛形,但此戰要勝,並是勝在對方是臨時組建,還軍心不穩,協調不一,他們可以趁機偷占便宜,從而擾亂敵方的視線,具體的戰事還需商榷斟酌,所以他在等擔任斥候軍報的人迴來,方可製定一個作戰的方案。


    江聽雨見他沒有迴答,發覺自己問的有些智障了,這個問題不是問得多餘麽,如今的形勢,是敵眾我寡,就看誰沉不住氣,率先暴露蹤跡,那麽接下來並是一番真正比拚軍事素質與戰力的角逐,他們北旅卻並不懼怕過誰,於那些強悍又英武的其他南方軍隊,也算精兵勁旅,所以那怕來的是江南最為強悍的台城軍及當初北伐軍所剩下又漸漸分屬重組的另外幾支不遜色於的軍隊,他們也無畏無懼。


    隻是苦了那些為此拋頭顱灑熱血的大好男兒,如今室內昏暗的角落裏躺著的那道瘦削又清峭孤徐的柔弱身影,洗了鉛華和紅裝,唯有那孤零零的居俏肩頭尚可一憐其最初純摯纖柔來的恬美模樣,雲鬢釵改,膚脂凝妝,原來也那麽眉睫輕漾泛出不一樣的絲絲漣漪。


    這個女子啊,果然很能觸及人心,不得不心生一絲憐憫與悲戚,她的兄長此刻怕也殞命沙場,但他們都不能替之分擔那一份錐心之怮的痛苦,寂冷無狀,也不及拭淚啼哭,又重新鼓起勇氣,奮力前行,但那怕支撐不住,也要一往無前的不懼生死與他們戮力同心,爭得一絲最終的機會。


    所以她的名字不及提點,也成恆古。兩人的目光都不禁投了過來,這是他們的小妹,煙雨紅裝,素雅其白…


    ——白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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