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弦斷有誰聽


    “錚!”


    這一聲如同琴弦拂過的驚乍,仿佛有了靈性,然而城頭的烽火卻依然讓牆麵換了顏色,尤其是那一道宛轉如輕鴻流逝的身影,悄悄一瞥,原來烽燧的城堞將之羈留,一身戎裝的英然,不過是添了一抹繡色,隻待偏首彎曲脖頸,眼中澄淨的倒映出樓簷的棱角,裝下的輪廓,肅然的把沾染淚眼的薄霧漸漸的濕了眼眶。


    清徐的風煙撩起這道斑駁的身影,把通向長長甬道的荒荼,簇擁的很凡實,這一身戎裝的身影並是有些淡恬,卻隱隱透著憂傷痕跡的白小白,她隨同自將磨洗一係入城,然而此刻卻因烽燧台的險峻而改了顏色,不及那一把烽火的撩人,習習的如同斷了的弦,沙啞而鏗沉,隻是那一角簷頭的背後,是以命換命的博弈,他們終究會血染沙場,本來她可以對鏡紅裝,一帖花黃,隻是不堪忍受家鄉的土紳欺淩,才盤發穿起,又聽聞有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從了軍,成為第一個女子入軍籍的人,並想效仿,不想初見這位女將時,也是那麽的颯爽英姿,美麗的如同一隻翩然起舞的蝴蝶,她的名字喚作“拓煙”,倔強的似提筆寫就的那樣,“煙雲浩瀚,尋思無複。輾轉作眉,形消綽骨,不願相洗,一瞥褪盡,宛若鉛華。青簪悅行,綰發如絲。”這首“談年華”是外室之主北靜荒厄一時興起所作,本是譬喻拓煙的,但卻讓人慢慢的產生遐想,這小心思,原來也被她所知曉,自己當初偷偷嘲笑時,也沒有此刻的傷情。


    多美好的迴憶啊!


    白小白深邃的眼眸中,快裝不下了,隻來得及匆匆的一瞥,並趕忙追身而去,因為此時他們不過是趁著敵人有所疏漏而導致的缺口,才得以輕裝入城,身為北旅軍事參府號稱“翻牌九定”之一的牧風育,果然不負眾望,帶領著內室一係的援軍設下暗度陳倉之計,但駐守此城的守將卻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唯有冒險一試,待敵人換防的間隙,以雷霆萬鈞之勢趁著罅隙偷過,雖然很險峻,但他們無從選擇,一旦敵人醒悟過來,這道天塹,怎能可被逾越。


    匆匆之間白小白沿著城堞的甬道進入一處烽燧台,轉角並是階梯,越過這梯道,通向石頭城內城的路並赫然出現在眼前,往北是城中治所,偏南是市井瓦肆,西麵才是名動宅的座向,這座府宅宛若一塊受盡腐蝕折磨的豐碑屹立在長江之畔的西陲,幾經風雨,才有今日之局麵,但白小白卻覺得很厭憎,因為這座府宅是一個如同魔咒一般,受了詛咒,束縛著他們的喜怒哀樂,為興所興,為亡則亡,她一個弱小女子,纖纖之軀,怎能承擔的起,所以當初有人說媒,打算將她出嫁時,她不甘心的拒絕了,未曾望盡興衰,如何就能嫁了,她也想像拓煙那樣愛慕一個似北靜荒厄那樣偉岸的人,但這樣的人,不可她愛,也愛不起,隻能受苦的默默暗自神傷。


    拓煙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例子,為了能待在他的身邊,不惜換了紅裝,然而就是如此癡癡傻傻的女子,等來的卻是北靜荒厄娶了別人。


    ——那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聽聞喚作“金瓠犀”,是一直侍候在內室之主甘修雎身邊的一個侍女。


    果然近水樓台,她替拓煙不值,然而她又有什麽理由去責問了,北靜荒厄是外室之主,地位高不可攀,同樣她們的身份不過是區區一個下屬而已,出身極其卑微,如果不是蒙“括易”收留,此刻早也嫁作人婦,田間勞作,平凡的磨硌了雙鬢,愁思了縷縷的青絲,所以白小白一到這通向入內城的梯道時,藏掩的那份女兒家的心思,隨著濃濃的陰冷氣息,變得很奄奄沉沉的撲麵而來。


    梯道此時仿佛遠遠的走不到盡頭,長長的階梯竟然瞬間膨脹恍恍惚惚的開始不斷的扭動,直到看清時,才發覺是穿著一件閃爍著黝黑鱗甲之光十分魁梧壯碩的身影,她躲避不及,被硬生生的攔截留住。原來是駐守此城的士兵發現了她,偷偷的潛藏過來,準備出手緝拿。


    “你在想些什麽!”白小白暗自嘀咕,責怪自己還是大意了,怎能在未及脫險時,想些其他,如果他們被發現了,那麽這暗度陳倉的一舉成敗就要被她如此疏忽的拖累了,不及細想,一柄利器順著牆沿錐刺過來,險些貫穿她的胸脯,竟然是一杆長殳,笨重而鏗沉,這種兵器所使用者無一不是大力悍猛之人,她纖細的嬌弱之軀竟被摧壓的如同弱柳扶風,險厲至極。


    “小白小心!”城堞的矮沿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酌情的叮囑,並直直的墜落下來一道驚若霹靂的身影,在那杆長殳的刃柄上宛足一踏,那舉重若輕的一隻腳,竟然瞬間重達千斤,將偷襲向白小白的淩厲一擊給壓製於這條似踏遍萬裏疆域的腳下。


    “是你,怎麽還沒走!”白小白見到救她的人是同屬“自將磨洗”之列的江聽雨,頓時埋怨的問道。


    江聽雨在長殳的刃端支立,居高臨下,看到身下的那人,一身緊貼軀體的甲胄,完全瞧不清樣貌,但那份勇猛的剛硬,讓人不敢輕易的小覷,適才他也是情急,沒有顧慮太多並墜身相救,他秉性冷硬,從不聒噪多言,卻因不善言辭,而被白小白常常搶白及故意欺壓,那種窘迫卻在這個佳人捂嘴嫣然一笑時,一切又不那麽覺得尷尬了。


    那位襲擊之人想來在軍中職位不低,所使又是如此超然平常的兵器,他獨身一人執殳前來,也是膽大的很,江聽雨似宛在水中央踮立且傲然的身影,卻幾乎壓製不住,這般力道,竟然可以瞬間掀翻的如同如臂使指,那長殳突然一變,帶著一股激流傾軋的一掃,偏偏鋒利的刃端頓時劃在堅硬的牆壁之上,“沙沙”淩厲的作響,紛飛的煙灰及氣浪順著被劃破的凹槽撲過來,將這狹窄的梯道填充的僅隻這一杆利器怒吼狂嘯。


    江聽雨冷冷的靜待這柄長殳逼近,他本就是利用地利來抵擋這人的長杆,不想這人根本就不懼怕這條狹小又陡窄的梯道,反而將長杆使來,如同馳騁疆場的老將,頓時落下身去,在階梯上以自身血肉之軀護住依然稍稍遲緩卻無懼無畏的白小白。


    ——她臉上一片好看的韻白,因疾厲的險色沾染,嬌媚如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見英雄略風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孔翌杯爵九五之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孔翌杯爵九五之數並收藏見英雄略風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