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何為雲中羈旅


    “叮”聞的一聲似錐磕鐵上一般劇烈清脆的金屬撞擊竟極為的悅耳,那宛若弦月抱滿的雕弓瞬間被一根看見俗世浮華所顛破來的手指給凝住,這張雄吞黷武所嘶吼一切的長弓頃刻之間並被抵住停頓。


    韓鐵繚滿臉驚駭,他嚴謹沉色的額頭上不禁沁出了鬥粒的汗珠,對方竟然在他未及張弓搭箭時並也出指戳中了他的命脈,他僅僅是扶動弓弦,振翼而翅,這甘修雎來的很疾很徐,卻不是風馳電掣,這份自信他還是在敵人遠離一丈時,就可忖度,所以隻要願意,他隨時可以一箭叼翎,鳴鏑所指。此刻他那柄遺世而獨立的長弓被製,隨著滿身簇擁騰飛的箭支竟然找不到時機,堪堪一握上弦,輕輕一攬。本就是拿過無數次箭羽的手指,來不及撫上弓弦,並被生生的就此扼斷且住,甚至刹那間隙,無從適應。


    甘修雎竟然耍了如此高明的把戲,讓他付出的代價——扼製了他引以為傲的長弓劃破天際所帶來的一幕石破天驚的驚詫,僅聞一聲爭鳴的極唿,他的心底仿佛被這一聲給填滿,一切竟然瞬間又仿佛被掏空了,他本想在進一步,戮力爭得間隙,那樣就可以一舉擊潰眼前的這位舉世矚目又堅挺來的內室之主,難料敵人根本就不能讓他爭得喘息之機,一指並搜授了他的殺招,留下一絲無奈與辛酸。


    “甘修雎,再來!”


    韓鐵繚不顧一切的推動霸揚著嘯鳴之鋒的長弓,他仰天一吼,將無數的不甘與憤怒都一舉傾述出來,所以口中大張,自喉間發出了聲線來。


    兩人此刻相較近的仿佛也快貼在一起,韓鐵繚周身散發出的殺氣越來越鼎盛,這竭盡全力矢誌不渝的一擊,反撲的很是激烈,但他無論如何發力,好似握不住弓脊一般,恰恰抵在弓梢上的那驚豔一指完全克製了他隨機一取身旁縈繞著的箭支,而且隨時可以撥亂這些準備上弦張弓的杆身。


    “那好!”


    甘修雎頗為戲謔性的一嘲,抵住弓脊的淩厲一指突然絞拗,將拌消著旋動的弦絲堪堪捏住,這電光火石的刹那,訊息萬變,竟眼睜睜的愕然驚凝住。


    韓鐵繚睚眥盡顯,欲奪眶而出,莫名恓惶又恍惚之的臉上浮現一絲盡侮的訝然,驚道:“怎麽可能?”


    “拍”的一聲那根維係著萬千企盼,形同鬼魅糾纏卻異常大放異彩的弓弦竟應聲而斷,內心的掙紮與沸騰此起彼伏,難為心中的幻想破滅,他不甘又如何,而且他所有靜待的變化,就此因弦斷而沒,那怕再努力也是煞費苦心無法擺脫這個足以致命的禁製,他們這一交手,所有的一切人或事都仿佛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誰也逃脫不出去。


    那張纏滿鱷皮鱗甲的弓脊梢頭微顫,而握在末端的那隻顛倒乾坤的手也不知握了這張弓脊的無數次,每次都是一蹴而就水到渠成,爆發出的威懾,足以毀天滅地,恰恰快要延續的撥的一撥,那上麵的停頓,也扣弦冰削,震顫一切,奈何眼見翻動天地,卻驟然而止,他的銳氣蕭殺此時孑然也歇,隕落之勢並近在咫尺。


    甘修雎從韓鐵繚的眼中看出一絲垂墜的頹喪,熾烈的令人酌情,隻是那裏藏的不但是悲哀,也是不忿,他也垮塌無鬥誌,此刻正是殺他的大好良機,此人近乎絕情的手段,已經將自己逼迫進絕無轉圜的餘地,而且在捏住那一根弦時,強烈的迫切希望竟硬生生的生機絕斷。


    那一聲斷裂的如同冰碎脆削,極為的震蕩,偏偏那無數圍繞騰起的箭支隨著這一刻的阻隔竟然紛紛“稀裏嘩啦”的掉落下來,潰散於地,韓鐵繚空洞的眼中一片韻白,他不是恐懼害怕,而是他的立場堅定的幾乎眾叛親離,但甘修雎的一指也徹底的擊中了他的命脈,而其中的晦澀難料,竟尤為彰顯且暴露無疑,不想此刻出師未捷,身卻先死,然後並怔怔的看著那一指變作五指箕張在他薄削的胸膛上觸上一觸,並感覺什麽好似碎了。


    ——醉暈的如同酒飲微醺,極為的恰到好處。


    “放心,我會將你和你們的兄弟們葬在一起,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甘修雎微微闔上雙瞼,有些悲嗆的紅了眼眶,當初的前梁緹騎十四衛,如今僅餘其二,現在卻不甚唏噓感歎,如果再有選擇,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下殺手,韓鐵繚與他們畢竟有同袍之誼,隻不過大家走的路不同,但其實心中是佩服的,這才忍不禁說了一句不合他性情的話,經曆這麽多的世事變遷,他也無複初始的秉性,現在的他早也脫胎換骨,有了一絲真性情的感慨,或許他越來越像佛係時的“小鄴”了。


    那個一肩重挑筋骨的名鄴,原來也曾悲憫憐人,隻不過他的憐憫是大勢所趨,是原本難以企及,偏偏又忍不住偷偷的去效仿,難怪如何的世人爭相仿效,也難以望其項背,或許這名鄴也隻能有一個吧,他甘修雎是內室之主,掌握括易半數以上的實力,此刻他必須要清除出去一切阻攔在前的所有障礙,韓鐵繚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絕頂高手,他的箭術可以稱雄稱尊,死在他手上的江湖成名人物,不知多少,更為重要的是他的背後有一方軍政大佬的倚仗,所以無人膽敢輕易得罪,畢竟身為其義兄的陳篆彔,乃當初江淮軍現在駐守南徐州(廣陵)軍的統帥,這樣的人物,也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輩,所以甘修雎殺他也是存了孤膽之心,不得不為之。


    韓鐵繚直挺挺的立在那裏,他的軀幹挾著一股倔強的蕭殺之氣,將背脊簇擁的英武異常,直到甘修雎與他擦肩而過,他落拓瀟灑的如同好友惜別時的錯落,極為的有趣有致,緩緩那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竟越拉越長,仿佛石昝一般,留下度刻的指針來影影綽綽的將時光流逝。


    來不及說些什麽,並也垂立而亡,如此危機並被這一擊必殺,頃刻而解。恰恰這時從戮營的人也漸漸圍攏了過來,他們都站立在台下的一丈外,若不是甘修雎驚為天人的表現震懾住了他們,此刻早也一擁而上,殘留的外室中人及名動宅駐防的諸人皆感覺好好的緩上了一口氣,這及時的鬆弛讓他們倍感艱辛,那怕身死當場也覺得值得,因為實際也掌握括易大權的甘修雎並沒有拋棄他們於不顧,而是一起並肩作戰,甚至不管付出什麽樣來的慘烈代價,也在所不惜!


    這才是括易一室真正的掌權人所肩負的責任,頓時眾人早也身心俱疲憊怠不堪隨時想就此了之的頹喪瞬間即燃起了高昂的鬥誌,不死不滅,極為的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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