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此間


    “在下卓非清!”府門前,一人清徐、俊逸的走了進來,他滿身沉重疲累,卻依然神情抖擻,清醒的似乎十分的銳利,若不是對方也透著那般皎皎似明月清風幾時許的俊挺,不但淩蕭肅立,而且冷冽,他也不至於停下腳步,迎陣以待。


    此人給人一種不易審視的犀利,以至蹉跎了心性,偏偏府內的白牆素裹,映來一片焦黃,想是經曆煙火的渲染荼毒,所以不見原貌。


    庭中雜糅著幾縷陽光,隨著纖細的煙塵,斜陡、柔和的灑下來,竟然有點暖融的洽時,卓非清自在隨性,他如雲追月的灑脫而來,也越來越不甚平凡,直到走近內院的這座耽逸著優思的深庭,才稍稍的覺得鬆懈,如羈鳥戀倦林的歸途,他們該迴來了,所以那怕是此刻的陰雲恰恰遮蔽了時光,他也不負如此!


    庭中還是一片險厲之色,未曾消散,隻是此刻也被那位身飾佩劍的人給暫時留待,若不是這人的身上鬆柏常青,有種清泉石上流的竹喧雅意,想必定然會誤解,他是一位恰恰在這裏,攔路剪徑沾染著世俗煙塵之味的靡爛之人,所以一入這深庭,並聞道:“月新山門虛玉溪!”對方躬身謙遜,微微施禮,卻是一派山中之人秉承來的修持,而且清新脫俗,不見拙劣。


    “月新山門,”卓非清神情一緊,盯著眼前這位也快羽化登仙的人有些警惕,冷冷的道,“想不到你們也來分食這一杯羹,倒是讓人很為之詫異!”


    虛玉溪平淡如水的一笑,卓非清的犀利也隨著踏入來的風塵仆仆,將滿庭堆砌的如同殺伐淩冽的疆場,透來絲絲的寒厲,但他卻依然性情寡淡,不為所動,隻是安安靜靜的立在那裏,全身如是披上一層婆娑如縷的光暈,極為稀疏淡染。於是迴道:“卓兄且可一葉而障目,我山門已經退出這場紛爭,隻是我還在這裏,不過是想再一次瞻仰這座門庭的一絲古意,然後才準備拂袖離去。”


    “但你的劍還在!”卓非清絲毫也不相讓,如果一入這府宅,留下的也必定是想覆滅他們括易一室的人,所以盯著那位站立在斜陡的光暈之下,依然不避塵光纖染的人,一支佩在腰間的三尺之劍,如是奪目,並譏誚的沉聲而道。


    虛玉溪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然後侃侃而談的道:“我的劍,此刻也是配飾,不過如果卓兄想看,那倒是可以借鑒一二!”


    “何必囉嗦!”卓非清並非咄咄逼人之人,隻是此刻他耽擱不得,先前在府外,來至大光明教的三尊元老之一號稱“冷麵君”的冷昔釁鬥戰他們內室一係之主甘修雎,而他也戰落庭的傳人穀益陽,曆經艱辛萬難才來到此,所以任何阻攔他們的人,必定要一一的清除出去,他原本也打算進入這戰團,去緩解還在俱力抵抗的諸人壓力,但甘修雎卻令他守住府門,等待接應牧風育及白懷他們,因為憑他們二人之力,根本就無法扭轉乾坤,而且石頭城的守將是一道輕易難以逾越的天塹,唯有最後全權負責調度的北旅軍師公羊清,才可破這僵局,他們也隻有盡力的拖延時間,這才準備出手,比劍虛玉溪。


    自詡為劍中君雅的卓非清,也是一個對劍領悟,有些心得的人,虛玉溪為誰,他自然是知道,江湖傳譽“刺魚而歌”,這是來至北城府的一位女官若幽豔臨見而讚來的比喻,但也隨著隨行之人的觀瞻,被人在茶餘飯後的說來,也曾響譽了江湖,所以繼一代宗師譬喻為白的那位劍宗之後,這虛玉溪儼然也超越一般普通的世俗,成為參透領悟劍中精髓的佼佼者,既然他以劍法見長,那麽比一比劍就是此刻勢在必行的事情。


    ——何況這虛玉溪是否皆敵,還未可知,這月新山門雖隱匿在這凡塵的市井之間,開宗立派,卻也是不能免俗的,因為他們的掌門,就是與這大陳皇室有著千絲萬縷不能斬斷的關係,既然以皇室自居的據傳府是以維係皇權為絕對的,那麽沾染上一絲血腥,也在所難免。


    山門又分山外與山內,當今天下稱作山門的隻有兩派,一是真正遁入世外的山內昆侖虛,不染凡塵世俗,其次才是他們山外月新門。


    “請!”虛玉溪麵對卓非清的當麵挑戰,他不想躲避,因為既使是身為山外,也避不過入世修行來的一絲強悍底蘊,“刺魚而歌”是一種心境,那麽此番因據傳府相邀而來卻違背他對劍道的窺探之理,導致修為折損,本來準備拂袖離去,似乎對麵那一路披棘斬棘而來的人,恰恰印證了阻礙這進益的絆腳石,不過是心境使然,那麽隨心隨性又如何!所以伸手示意,作了一個“請”。


    連通庭院的這一路,硝煙塗繚,早也沾滿烽火連城般的金戈鐵馬,卓非清免不得全身浸在一片血紅當中,所以他清峭的麵容也越來越冷,自擊退“落庭”伏藏在府外的那些人,他也受了不太輕的傷勢,然而府門外甘修雎一臉正容的踏上石梯,一洗風塵,艱難萬險的說出一句“進府”時,麵對前路坎坷,他們無懼亦無畏。


    就在這時,兩人漸漸融入這意境留白的填充裏,堪堪交集,萬物為辟,一切皆是劍道。


    卓非清起手一指,他一路逶迤而來困頓又掩藏的蹉跎痕跡的袖中,囊括著劍鋒絲絲狠戾的嘯鳴,霸道無比的揮使而出,他的修為是靠摸爬滾打,與人比鬥淬煉且趟走出來,所以無章無法,最是符合意境參透,這比虛玉溪的境界,一個在凡塵的市井之間增添一抹不堪煩惱而舉手亮螢來的麗色;一個注重劍法之外悟來的真諦,撫以人劍合一的相輔相成,但這最為難練,所以進益稍微,卻依然瑰麗精妙,流於雛形,所以才有“刺魚而歌”這個妙喻,當初在玄武湖之畔,南方一些武林前人名宿匯聚此地時,北城府的家主,一代宗師北城中複曾評價他“適可而止,即傳劍道。”,所以隨著那句“刺魚而歌”一起流傳出來,不偏也不頗,中肯而時時拂拭,不敢掉以輕心。此番卓非清的一招,讓他再次感覺當時的心境。


    ——隨水而性,一切寂寧無聲,唯有一葦浮渡的精辟,才能感覺流觴曲水的杯盞,是否一一盛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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