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秣豎立抱著一張古七弦琴,他偎依著琴身,好似將所有的情感思緒都寄托在裏麵,就算伸手撫之也感覺越發強烈的絲絲震鳴。恰巧通往長廊的路道此時被他無所顧忌的占據,琴聲幽幽,竟然越發的與周遭的小徑、護欄、通道產生共吟,這股沉沉的氣息撲麵而來,頓時妙至極致的感染著所有聽來皆撕心哀歎的人。


    “公輸兄,先走一步!”翁子魄甫及踏入通往長廊的通道,並知道會有人來攔住他們,所以在琴聲悠悠響起時,就借故讓同行的穀翠峰傳人公輸青衣來抵擋,他深諳人心的詭譎難測,知曉眼前這位眼高於頂的人曾受製於北城王明寂的傳人明越,而有所嫉恨,這並讓他有了可以轉圜的契機,當下越過長廊的護欄,譏誚的說道。


    琴聲此時也越發鏗鏘有力,煥發出如鋒棱一般尖銳的殺機,公輸青衣自然能夠洞悉翁子魄的意圖,但他卻默不作聲,打算應承下了此刻在哪裏阻攔的人,的確穀翠峰在江湖上那是不同凡響,卻有幾個能有當初棄機巧而選擇武學造詣的“公輸驚雨”,在如此強大的覆壓之下,公輸青衣覺得很喘不過氣來,他自負天資聰穎,是個武學奇才,然而明越的出現讓他覺得猶如指間流沙一般,有什麽在逐漸的流逝。


    括易一室果然是能人輩出,一個明越似一陣風吹拂著思緒,此刻卻來了一個先以琴聲堵截的縱橫中人,有了驚弓之鳥的前車之鑒,此時的公輸青衣漸漸的沉了下心來,當初修習公輸家的“提筆從戎”時萬壑鬆濤,也幹擾不了心性的超凡脫俗,任何的艱難都可以憑之化解,所以他的伯父號稱宗師驚雨的“公輸薄”曾評點他水滿盈虧,自然無量無拘,為了不打擊這份難得的天賦及自尊,所以未曾戳破這層窗戶紙,今番脫離鉗製,一遇強敵,這個弊端並十分明顯的顯現了出來。


    “伯父啊,青衣明白了您的苦心,可笑我還自詡為當世俊傑!”公輸青衣自嘲的微微低吟,這仿佛金戈鐵馬鏗鳴的琴聲恰恰點醒了夢中人,他強烈的自尊此時隨著和風的晨光落在了環抱的那張七弦琴上,瞧得清楚隻見那裏一截淡墨雋逸的袍袖所伸出來的指尖灑脫不羈的撥弄,宛轉而淒淒瀝瀝,真的仿佛是在戰場上勇武廝殺,患得又患失。


    “走的了麽!”談秣將寄思都寄托在琴弦之上,然而翁子魄碩大的身影剛剛甫及掠過,並咧嘴一笑,很是孤陌的道。


    長廊空空如也,在話音未落時,突然被一股磅礴不減的氣勢填滿一般,充斥著一堵牆被擱置在那裏的奇異感覺,很是萬夫莫當。


    “以凝音作擋牆,好功法!”翁子魄被阻去去路,竟發覺眼前似萬千蛛絲凝結,網羅成形,這是一種以氣禦流的功法,屬於道家養氣一脈,看來此人比不是像看到的那樣簡單,僅僅隻是一位會撫琴騷客的文人雅士,不禁輕輕的讚歎了一聲。


    “你們早也放肆多時,不如讓小生來登一登這大堂之雅,見請指教!”談秣將環抱的琴身一橫,並毫不客氣的厲聲而道。


    此時空氣中那蛛絲凝結的羅網突然消失無蹤,映入眼前的卻是一張琴梢前頭那鋒利如刀似的邊緣,翁子魄輕飄飄的在琴身上一觸,頓時感覺掌心一陣劇烈的顫抖從上麵緩緩的傳來,稍稍鬆懈,並就要被這股強勁的功法所吞沒,一時詫異,眉頭即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種如坐針氈的強烈感覺,極為怪誕,偏偏又那麽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很是相得益彰,公輸青衣也是堪堪被束縛住了,好似落入深淵的陷阱一般,任憑如何的掙紮都根本擺脫不了的鉗製,這談秣果然手段非凡,不但攔住了他,也阻止去了翁子魄的去路。而且每每欲借機取巧脫離這種頹靡之意,對方竟然能未卜先知,先一步布下反擊。


    談秣將沙場鐵血的廝殺越發濃烈的燃起,手指撥弄之間,操縱揮發,竟布下一座鐵桶一般的法陣。


    “原來如此!”翁子魄漸漸發覺那冷若凝霜酷寒的琴聲配合著四周的環境,可以禦風而行,不但可以阻擋人於無形,還能生生不息,源源不絕,雖是瞧破端倪,但他卻也無法可破。


    公輸青衣蒙翁子魄突發點醒,也漸漸明白對方是借助地勢與氣息,調動四周進退有據的形勢為己所用,達到無懈可擊的地步,他們一旦踏入,就是深陷泥淖,詫喝而道:“竟然是陣法!”


    “哦,好眼力,果然不愧是出身名門,識得又如何,可有破陣之法。”談秣拈弦一撥,發出一聲嘶嘯的爭鳴,堅定十足的信手一揮,隨著仿佛可以割開肌膚紋理的氣流,倨傲的道。


    “破不了又如何,”公輸青衣邁步向前,他根本不信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法陣,隻不過暫時被困而已,話未說完,眼角稍稍一瞥一旁的翁子魄,意欲也相當明顯。


    翁子魄心領神會,立刻驅散那股濃烈的蕭殺之氣,與公輸青衣一起硬闖這隨著鏗然琴聲而越發危險的法陣。他不相信憑二人之力竟然無法越雷池半步,如果是因為怯懦導致功敗垂成而被阻撓在這裏,將是多麽可恨的事情,也許這利用琴音所布置的陣法超出一般尋常的範疇,但他們也不是泛泛之輩,就算不精通易理算籌,那麽直接攻擊處於陣眼當中的談秣,會是一件很簡單且粗暴的辦法。


    公輸青衣當然會意明白,所以二人迎著廊道,一左一右齊齊的向那音律鏗然之處淩厲的撲去,兩人身法飄逸絕倫,一人輕悄悄似柳絮,一人動如靈猿矯捷,竟然瞬間接近靠攏談秣約三尺範圍的距離。


    談秣當然知道憑這種程度的法陣根本困不住兩人,所以並放任他們攻了進來,僅以琴梢作兵器,打橫襲向躍來的翁子魄,而撫琴的左手脫離弦畔,如撥船槳的揮了過去,這一式喚作“一蓑煙雨”,竟然意譽精彩有足慰一任平生之意。


    翁子魄竄高伏低身形,身體如一隻大鵬鳥飛躍,突然一物硬若堅石極速的逼來,映入眼前竟然是一端木質卻鋒銳無比的琴身,這份凝重他不敢去接,隻有借助靈猿一般的矯捷,貼合著邊緣堪堪的避讓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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