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伯啊,你看如今的括易一室,卻這般任人欺辱,淪落到能被挑剔的程度,你說要是‘主公’看到了,會是怎樣的光景,定然要怪責我等辱沒了北旅的威名吧!”厲遠箋高居於遠遠瞧來,竟十分矚目的簷上,其淡然酷肖的麵容,無一絲孤傲的輕蔑,他原本就是一位閑逸灑脫陶冶性情的高雅之人,此番沾染血鮮汙濁的煙火氣息,也是無可奈何,偏偏有人在此時此刻要挑戰同為“縱橫”一係的鬱子伯,不禁微微慍怒,他的雅量隨同這亂糟糟的俗世紛爭,也不在客客氣氣,當即脫口而出沉沉而道。他的一片衣角在簷牙高啄極是宏偉的簷頭,感慨如思,這滿蓋琉璃的房脊有種施壓的羈絆,讓浮華半生的倥傯,如一溜煙般不好刻意的去捕捉。


    “厲哥,你這是怒了麽,難得你這樣的人,也會如此不能免俗,終究還是理會這不及蕩滌的凡塵了麽!”鬱子伯的身影婆娑如縷,因空中響起那聲頗為“清脆”的鐵鏈撞擊,並停下腳步,恰恰逢簷上的厲遠箋俯瞰這世間的肮髒,蓄意的提醒,心中一暖,調侃而道,“況且我括易一室,不是一昧隻知附庸風雅的慫包,上馬從戎的悍烈,此刻有始。”


    南朝文人雅士的孱弱,因尚清談之風,不知刀兵屠戮的殘酷,所以當前梁時的候景帶領他麾下的羯人,橫渡長江這道天塹,衝入世家高門的府邸時,他們隻能引頸就戮,不敢抵抗,硬生生的讓大好河山被殘忍的踐踏、蹂躪,三吳之地人跡罕至,建康城外白骨成堆。鬱子伯身為當初京畿秦淮之畔的文豪翹楚,深諳這些弊病的惡心,所以投筆從戎,試圖以武力來振興這腐朽墮落的國門。


    向合也是出至簪纓世家,西晉時,祖上乃當世顯赫,位列公卿,直到西晉因八王之亂而覆滅,至此五胡亂華,才有這分割南北的長期對峙,鬱子伯的文人儒風與沾染硝煙氣息的酷烈,都毫不掩飾的顯現在這一刻,這份堪堪讓人心折的戎馬關山,倥傯的令人翹首以盼,又感歎為何偏偏有人就是容不下這般光風霽月,如是指點江山的精彩人物。


    “在下向合!”這距離一丈的間隔,在鵝卵石鋪就的石階下,竟然如遮如幕,極富庭院深深幾許的詩意,偏偏那股濃烈參雜煙火酷損之味的氣息,衝破這幕遮的間隔,沾染在卵石鋪陳的地上,瞬間中和了這本一時難享的寧靜致遠,原來書生的謙和,也可以這樣充滿鐵馬冰河入夢來的森寒,直到重樓下,一人質樸,以士門子弟的風雅來寄托此時此刻堪比疆場波瀾的悍烈,竟恰恰相得益彰,極為披衣寒裘,有儒雅風。


    “向合!”鬱子伯灼灼其華,若梅芯渲染的雙目,稍稍一瞥的睹來,讓人不禁驚愕,或許秦淮河畔的風染,就是這樣一位蕩滌世俗紛擾如是溫文潤玉的麵孔,驚才絕豔,想來當初王謝集聚的江左之風,通通被此人占據了,難怪一向以翰林華府自居的據傳府會組建一個文人詩會的“雙雨雲夢軒”,果然這些人的風流,不甘隻耽逸在那燈火闌珊卻纏綿悱惻的秦淮槳影裏,隨波逐流,這張遠比潤玉更返璞歸真的麵孔之下,那輕輕一彎嘴唇的戲謔,吐出來的字,也那麽酌情富雅,甚是迴味。


    “既然來至江湖,為何又如此虛偽!”鬱子伯淡淡從迷惑不解的目光所顯現出來的不屑,以此犀利又怨憎的厭惡,毫不客氣的奪眶而出。


    向合也不氣惱,雪手勤的淩厲之風,冰韌霜刀,或許梅花印雪,卻比一株梨花壓海棠的摧殘,更為文人所嗤之以鼻,所以他阻撓鳴響空中以一條蜿蜒抽拔的鐵鏈所碰撞出來的清脆之聲悅耳樸華的結義兄弟,提議由他會將一會。深諳江湖氣息的他怎不知鬱子伯的蔑視,是一種碎了的心境,所體現出來的調侃,既然以江湖手段,血腥驚怖,他又為何如此矯情,當即掠過這一段僅剩卻不堪迴首的風流如抽刀斷水般被永隔的距離,拾階而上。


    “淙淙…”這時突然也坍塌一片,處於硝煙彌漫當中的府宅,幽幽然如呢喃傾述,竟傳來一陣清揚如高山流水一般的琴聲,時而抑揚頓挫,時而明淨禪和,這種漸入佳境的撩撥,仿佛是慰籍心靈的一絲惆悵,來來迴迴的在這樣一個處處透著煙熏火燎的惡劣環境,卻無比凝重,如寒鋒淬厲,似冰棱霜刀。


    “琴聲!”虛玉溪耳濡目染,感覺心中一片空落落的,仿佛被這淒涼如脆的弦聲,揪痛了心,不自禁的並疑惑說了一句。


    “果然是琴聲!”明越因傷勢過重,根本阻止不了敵人對名動宅的肆略,恰好厲遠箋及鬱子伯,出現,令這緊張的局勢緩得一緩,但聞聽到這樣一陣如似痛徹心扉的琴聲,也忍不住隻說了一句果然如此的愚笨之言。


    虛玉溪沒由來睹了他一眼,也感歎的道:“琴聲悠揚,卻隱含複雜之情,看來你們之間的情誼,並非僅僅隻是同屬番製之列,原來這本內媚無秀珠的京畿之地,還有如此顏色,當真讓人不虛此行啊!”


    “嗬嗬,將軍百戰死,偷來此場生,吾輩的確是賺到了!”鬱子伯濕潤的心,此刻聞聽琴聲的慘烈,變得倔強又陌生,他們本就是徘徊在沙場之上的鐵血將士,是馬革裹屍,還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確是如此刻所說,是賺到了,一場風塵仆仆,待眾人都心殤疲累的戰局,隨著琴聲的覆蓋,融入在豪情萬丈的激揚情緒裏,不死亦不休。


    “不愧為才情啊,難想烏衣巷裏慕堂前,當初若非時勢所迫,也不會心折‘名鄴’的風采,選擇投效你們‘括易一室’,”向合踏足石階之上,也心幽琴聲的戚戚如述,他最為欣賞這群當初北旅番製的子弟,一個個心若赤子,忠勇家國,這是一向以信仰教傳的業果私募所不同,如果沒有必要,是不想與這群秉承汗青風骨的人再起爭端,難料事態的嚴峻也應顧不暇,讓人無法緩和、喘息,所以並不再俗套客氣,一踏足石階的台墀之上,口中那堪堪溢於言表的崇慕之情頓時湧現而出,讚賞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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