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峭的緩坡,起伏不定,蜿蜒之勢的階梯,重疊著台墀,隻見幽深之處,隱隱有一個人在碎石堆砌的石坡下,倚靠著峭壁,他就是被關押在此地洞府裏的楚室曉,如今他的體力稍稍恢複了,身骨也好了一些,隻是神情呆滯,更加的隨陰了。


    攏形巷一行,徹底的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本來就如此簡簡單單,竟然卷入了如此複雜的漩渦裏,他的身上除了不知曉其來曆外,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盤剝的了,偏偏世人不知道,偏要與他為難,現在被困在這座深邃緊促的洞府裏,疲累又倦怠,很是厭煩,唯有倚靠著石壁,一解茫茫冷寂的無聊。


    “撲撲…”洞府裏的石礫,被悄然拿起,窸窸窣窣的四處拋擲,頓時將這本就沉悶的地方,平添一絲慰藉。


    洞徑的盡頭不時傳來石子磕碰的迴響之聲,不絕於耳,很是動聽,這悠悠的勝似泛趣。此刻難得的寧靜讓他又迴到了以前那般既平淡又乏味的生活,落寞的能讓他抓虱止癢,閑坐一整天。有時候與綽兒在山林裏可以為了一捆柴禾,耽擱半晌,遇到玩鬧之地,他就似一個小孩子,現在想來,那段日子倒也不錯,他們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出了山野來,此刻的拮據與那時也許沒有什麽不同,隻是他懶得去計較了。隨著被丟出去的石子敲擊在遠處的石壁上,深邃的傳來,頓時就引起了警覺。


    石坡的台墀上,巍巍然屹立一道身影,仿佛鐵鑄又冷硬,在那裏似乎萬古長青,亙古不變。他就是從攏形巷將自己羈押來的緹騎衛,此人的鐵血澆鑄,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出現在那裏,伏平四方,堪堪及掌握間。他們的服色很是醒目,所以能識得,洞府裏本就平靜,他居高臨下,打破了寧謐的氣氛,聞聽及道:“你…似乎還興事耽逸,樂意待在這裏,不過卻未曾明白過來麽!”他這問的莫名其妙,然而在這寂寞無聊之地,這句話頓時就起了一絲凡塵浮世之效,傳遞下來,很是異常。


    楚室曉仰起頭來,一身可供研磨的身骨,有些瘦弱,他背靠著緊峭的石壁,根本就提不起興致來迴應這突然出現在高處台墀裏的人,俯瞰睥睨,深深的瞧著。此人的能耐很殷實,仿佛沒有什麽能將之擊倒,唯有一身的倨傲還精硬橫煉,睹來陰惻狠厲,不敢違拗。


    楚室曉消瘦的皮囊有些倦懶,淡淡的鄙夷,不屑一顧的瞄了一眼那位居高臨下,如似俯瞰眾生的睥睨,沒有理會話中的譏諷。


    台墀上,那屹立如孤峰韌峭的得人,覺得十分的有趣,若不是相各自存有相互的陣營,他必定會越來越喜歡這個倔強又呆滯的少年。此刻他隱隱的覺得這個冷清孤寂萎縮在石壁硬硌下的人,清減的可怕,甚至冷眼瞧著這世間的醜態,出奇的靜匿。


    那台墀上的人就是自甘譴責,為難自己的來到這裏,看護及他的鐵鉉橫,在攏形巷初次見到楚室曉時,他對冷俏呆滯在屍堆裏,淒煞的臉上沉靜的未免有些發怵,這個人很是削厲,愁緒鬱結的模樣仿佛累累白骨哀悼昏鴉的啼哭,殤雪慕離,所以他將之帶了迴來。本來他的身上很是平凡,平凡的幾乎可以忽略,但偏偏陰錯陽差的軌跡又將他推到風口浪尖處,忍受酷厲的摧殘。他自作主張把他帶到名動宅裏來,不過是想將他交給甘修雎,從而追查出他背後那位推波助瀾擾亂視聽所隱藏的人,難料事與願違,磨礪著這個少年的筋骨,堪堪可供錘磨。


    楚室曉欠欠的萎縮著身,乏著性情,他甚至不想待在這裏,四壁的清野,讓他既恓惶又沉邃,這種囚禁最是折磨人的心性發瘋,懶懶的休無止境,仿佛永遠達不到盡頭,他覺得好冷清幽深啊,還不如把他再次監禁入那座水滴沐簾的濕牢,任他自生自滅,起碼不用百無聊賴的在這裏困苦哀歎,還可以數一數滴落下來的水粒,聆聽碰撞淅瀝的波花之聲,來撫平心中的一絲慰藉。


    鐵鉉橫陰冷的瞥了他一眼,遙隔幾丈的距離,突然犀利的眼芒暴漲,縱身躍下,他從數丈高的台墀上鷹隼驍厲的俯衝下來,搏兔利爪之勢,端的尖銳森寒。


    楚室曉不料他突然的就出手,向他毫不留情的酷削撲來,竟然怔怔的明目看著,絲毫不為所動,也單單的恰等著。


    “撲撲…”鐵鉉橫狠絕的落在楚室曉的身邊,,扣著他緊挨著壁峭沾染些許灰塵且薄弱孤俏的肩脯,提了起來,陌生森厲的道:“你到底是誰?”


    這一聲問的詭譎異常,頓時將這座冷清索然的洞府,傳染的空縷寂寥,無勝有聲。


    楚室曉一怔,他發覺這個問題懵懂了自己的神識,確實我是誰了?來之哪裏,又去向何處。


    鐵鉉橫見到在他酷手之下的靡弱之身,輕的他想要恐怕易碎的放下,他也跟著一怔了。瞧著那一雙空洞若無物的眼睛,覺得又不忍直視,所以別過頭去,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頸,而提著不及他巍巍高聳的身軀卻堪堪在被扼住快窒息的時候,竟然放鬆了下來,不及掙紮,也任憑驅使。


    鐵鉉橫覺得興趣索然,如果就此殺了他也不過是徒增一具無用的屍體而已,沒有多大的裨助,索性酷手一鬆,那具如繩索提伸的身體頓失倚仗,軟軟的墜了下去,癱塌在堅硬的石地上,淡淡的道:“也許你的硬骨,確實是好,不過那就是一昧的愚蠢,就算你的屍骨發黴發臭在這裏,也無人問津。不如我們來賭一賭,必定會有人前來偷偷的查閱,看看你是否完成了他所期待的意圖,你隻不過是一塊攪動這場混淆視聽的試探石而已,生死也無關痛癢。”


    楚室曉煩惡的吐出一口濁氣,就硬生生的止住悶哼的咳嗽,他不想被人所看輕,所以就算很是難受也輕易的不吐露出來,本來淡薄的脾性,此刻憎厭的仿佛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鐵鉉橫捉拿住他時,發覺提在手裏輕小的身體竟然軟靡不堪,毫無反抗之力,說明他根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一絲力勁的人,在這個險惡的江湖裏,無異是異類,最是受不得摧殘,但他偏偏如此的倔強,拿之無可奈何。


    楚室曉怨憎的瞄了他一眼,趴著石壁,說了一句幾乎他都覺得詫異的話,聞道:“你們…嗬嗬,都是無憐憫之心的人,有遭一日必定奉還,喝…”說著突然一陣來不及舒緩的卡啞著喉嚨,說不下去了。


    鐵鉉橫背轉如山嶽巍然的身體,猶似一道難以攀爬的孤峰,峻峭而挺拔,這句怨毒的話幾乎是笑談,他卻不敢輕視,因為他也是從一介平民,到如今堪可比擬一流高手的巔峰狀態,其中的苦澀與艱難,實不足與外人道哉。這孤傲的少年,總有一絲意外的驚喜讓他覺得期待,仿佛當年的自己,不禁撇首用餘光一瞟將他瞧深了去,淡淡的迴道:“好,我們一言為定,屆時我等著你。”說罷不顧他厭憎的目光,緩緩朝洞口外堅定深沉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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