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廣達緩緩坐於大廳的椅子上,安然聽取甘修雎的商榷,他的目的無非是結盟,如果私下相授,等於是背棄陳朝皇室,但如今的陳朝值得他們用性命及一切相托付麽?


    廳內彌漫一股詭異的氣氛,頓時緊張了此次肅嚴的談話,甘修雎儼然高居於廳內的正中心,他沒有坐下,況且此地的主人也沒有寒暄的客套,要他安然的一坐。這簡簡單單的一坐,坐的是承諾,也是一份君子協議,也是他答應甘修雎的決定,但他此刻有些猶豫,因為他早也不與名動宅交厚多年,如今陳主欲集權迴收,他們這些本就倚仗皇權的人,還能有什麽異議了!


    甘修雎擺出了一副謙謙君子的儒雅,在等待著魯廣達的最後決定,這不但關係著他們括易一室的前途,也是整座江南的多舛命運,此刻他不能著急,也逼迫不得,魯廣達雖然忠厚,但並不可欺,他一生英勇,所以最是為人所敬佩。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僅僅是私下築就一道擅定人心的屏障,南陳不作為,他們這些局外人士且能偷安苟且,任由強旅踐踏。


    這一下僵持,兩人都坐站各異,心思頗有不同。突然廳內響起一陣腳步聲,立刻就衝淡此刻肅凝的氣息,變得緩和舒張起來。隻見門口一名衛卒走了進來,神色凝重,既擔憂,又猶豫。


    魯廣達見狀平淡的道:“什麽事?”


    進來的衛卒行軍禮向魯廣達以右臂橫抱胸膛,一掃頹靡,稟告道:“有位自稱是北靜府的人,前來覲見將軍。”


    “嗯,”魯廣達神色內斂,不見詫異的頷首,示意這名衛卒放他進來,隻見正廳門口有條不紊的走進來一個人,此人三十多歲年紀,有種沉著厚重的感覺,一看就不是平庸之輩。甘修雎輕輕挪得一步,開始有所動搖,他先一步截足問道:“可是北靜荒厄讓你來的。”


    此人先是恭敬的向甘修雎敬禮,然後對魯廣達一伏,行單膝跪拜的軍魄之禮,才嚴正肅穆的道:“北靜府原開府參將北靜子敬見過將軍,見過括易一室之主。”


    甘修雎明白他這是擅定魯廣達的猜測之心,所以一問過後,就不再言語。


    魯廣達怎不知道他的心思,隻是許多事情,不能明言,這樣就不好坐下來,仔細的商榷了,他打消了尷尬,不容置喙的問道:“北靜府,好久沒有你們的人出現了,今番突然來到我這議事廳,有何見教,莫不是…”說罷,將咄咄的目光向甘修雎逼去。


    這位自稱是北靜子敬的人起身挺立,一肩的鐵鑄似乎在站立間就鍛造,十分的剛韌不屈,他詭秘的一笑,然後流於辯解的道:“來此之前,我也分別拜訪了其他的將軍,如今我北靜府支持的人就是身為括易一室之主的你甘修雎,所以會不遺餘力的極力緩和名動宅及諸位將領派係的關係,現今北靜府願將幕得的府兵交於皇室,希望能重振我北靜一族的昔日榮光。”


    “嗬嗬…交於皇室,”魯廣達暗忖你這不是赤裸裸的威脅麽,你北靜府何曾將現在的皇室放在眼裏,如果不是北靜荒厄得了一個“未銷”的名頭,及括易一室的裨助,你們還會認他麽,當下不苟言笑,將問責的目光迴縮,肅嚴的道:“既然北靜府有心,我也不會掃人的雅興,但凡名動宅有難,我江夏軍定不會作壁上觀,任人屠滅括易一室。”原來魯廣達曾與豫州刺史樊毅率軍北伐,連克郭默等數城。遂任使持節、西平將軍,都督郢州以上七州諸軍事,率水軍四萬,鎮守江夏,擊退北周安州總管元景山之犯,所以才有江夏軍一說。如今陳主登位,他被召迴京畿,封為平南將軍、侍中,改封綏越郡公,迴朝後才晉升為中領軍一職,原來的江夏水師被他帶迴了建康述衛京都。言罷隨手一擺,伸出了請坐的手勢。


    甘修雎轉身與北靜子敬一睹,一切也在不言中,北靜荒厄派他來,明顯是裨助自己,但自己總有一點被欺慢的感覺,當即不再顯露微色,與來此的北靜子敬坐於廳內的客椅上,魯廣達果然妥協了,他也有一顆純粹的赤子之心,不想家國彌損,自己作千古罪人,其實與大名府結盟也沒有什麽不好他們從未做過悖逆的事,偶有為之,也是迫不得已,力求自保。


    既然北靜府也支持括易一室,想必其他的派係也不會束手不管,這北靜子敬分別遊說都手握重兵的將領,想必也做了最妥帖的完善,不會留下詬病,魯廣達其實也厭惡這窮兇奢侈的南陳,奈何忠君之事,不能逆耳,如今有了“名動宅”這一倚仗,自己又何必顧忌那麽多,道:“我等諸將雖然沒有什麽異議,但皇室之中僅有北城府及據傳府尚有威脅,他們可以直接導致我主的決策,拒長江以抗是守舊派的主張,我們這些由寒士提拔上來的將領不過是看門卒而已。”


    甘修雎緘默不語,儼然高坐,北靜子敬卻開口言道:“這幾年雖然我北靜府沒落,但朝堂之事卻沒有擱置,北城府與我北靜府同氣連枝,誓死扞衛陳朝江山,他們與據傳府早也聯姻,逐漸形成了一方的諸侯,與割據一方甚至是稱雄無異。如果我們能聯合他們,勢必事半功倍,前程似錦。”


    據傳府就是據傳王皇據,他是宣帝之叔,在北靜府沒落後,頂替其職權,成了新一任的募兵府,扞衛陳氏皇權,性質與當年的吳明徹輔佐宣帝爺陳頊一樣,這位據傳王老而彌堅,一般不出麵幹涉朝中的政事,唯有在關緊時刻,才出來攬責任,雖然當時陳主叔寶登基時,始興王作亂,但平亂的蕭摩柯背後就有據傳府的支持。閑暇這位皇爺有一個很是雅致趣意的地方,叫做“雙雨雲夢軒”,是朝堂與江湖人士的維係之地,與大名府名動宅一般無二,所以才能一直相安無事,不論在朝堂還是江湖以前的宣帝陳頊都是想他說了算,如今時過見遷,一切也不同,這據傳府也被北城府所替代,僅隻留下了這“雙雨雲夢軒”這個象征式的地方,它的權力被一分為二,皇權被北城一姓分而占據,所以北靜子敬才焉有此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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