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動間但見衣袂重疊,有種時光匆匆的過客錯覺。


    俯瞰而下,山勢的聳峙險峻依地而築也讓這占據氣象萬千的巍巍高台增筆不少,這裏被稱作臨局高點,是名動宅最為至高的地方,所以一望過去,深為壯闊。


    名鄴緩緩的負手而立,他本想站在高處,可以俯瞰一切,但似乎總有一絲無形的阻攔令他覺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好比他獨自一人出走,留下“羊公”公羊羽獨撐危局,卻也沒有這千裏綿延山色有無中的秀麗與無奈。於是微風吹過的褶皺隻是一次衣袂的疊重。


    ——翻覆江山,隻等我來指點。


    高台之處,也有一人仙風道骨,攜清醒灌鼓飛揚翩若的儒雅長袍,聚居於旁,那並是一代宗師,號稱“宗師之泣”的泣威震,他本姓宇文,奈何家國不在,所以以泣為姓。


    兩人在這孕育氣象局勢的高台對峙,本身就是一次奇遇,況且名鄴這人率性灑脫,令人心交神往,撇開敵對不論,他們也是這世間最難能可貴的大好男兒,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江湖的顏色怕也隻有他們來書寫。此刻沒有詩酒,隻有武力的交酌,風流即去,堪堪隻留下一瞥一覽眾山小的無盡氣魄。


    “下麵的事,你不去看看!”泣威震收斂心神,開始慢慢的提升自己的“第二泣”功力,他以泣為姓,就是修習此番心境的不世武道,名鄴的兩個“字決”不斷的壓垮他的“泣怨嘯咒”之法,所以兩人幾乎戰至平手,不分軒輊,此刻兩人宛若遊戲塵俗的倦客在這裏稍稍的休憩,麵對山河萬裏的澎湃,他們隻能隱隱的惋惜作痛。當看到高台低處下的一片混亂及火光衝天,映來極似江楓漁火遍染一片晚間景色的強烈畫卷,一動一靜一明一暗,淡淡的問道。


    名鄴沒有立即迴答,隻是深有感觸的瞥了一眼,這是他無心造成的過失,所以他才夙夜未眠的趕了迴來,不料撞上了北方被稱作第一人的宗師泣威震,還有來至西域的揶邪宗宗師上峴印,雖用計“白胚俱瓷”驚走了他,相約以後再遇,但卻在號稱宗師武縱王趙什的一戰踐諾中,稍稍取得一點績業,所以現在剩下的僅僅是一個北方第一人的泣威震,然而這卻讓他頭疼不已,雙方沒有極深的仇怨,卻有各自的立場與看法,既然沒有可商榷的餘地,那麽隻有武力解決,但他卻不想再戰了。武縱王趙什的考較是想覓得一個他自己所說頗為有趣的對手,那樣就不至於太寂寞孤單,這並也耗盡了他的精力及心力,恰恰泣威震用心境習來的功法泣怨嘯天施展至第二重咒泣時,並已經心力交瘁,那堪堪比擬儒道兩家至聖境界的“大趁虛設法子”第三個“字決”然而後繼乏力,所以隻有暫時歇了一歇。


    泣威震也想看看融和儒道佛三家以道家命名的“大趁虛設法子”的第三個字決,如何的驚世駭俗,寂滅涅盤。


    這並有了兩人離開廊道,來到這具有虎踞龍蟠的高台“臨局高點”,俯瞰山色有無,空有許。


    “唔!”名鄴微微吐出了一口氣,這一絲壓抑幹嘔了他的喉嚨,越發的顯得疲累,在聽聞那位“長發及腰我娶你”的誓言人兒下落時,他拋下一切走了,臨走時,公羊羽與他商議,將來若有變,他可自行決斷,那麽這“決斷”是效仿當年的北城王明寂割據楚子城廣陵,還是北方的大舉南侵,他們率軍抵死頑抗,皆不可取,因為他走時隻說了一句話:“那就是這南朝已經沒有他所留戀的了,有的隻是失望與惋惜,倘若將來形勢有變,他們或可留或可走,但絕不可以殉城以節,這才有那句‘皆不可取也’!”


    公羊羽的迴答卻是斬釘截鐵的,及道:“小鄴啊,既然你要走,那麽我的決定你並不能左右了。”


    名鄴望著這位矍鑠須冉的睿智老者,有些心疼,他還如此殫精竭慮,勞心勞力,自己卻要卸下這千斤重擔,當即動容迴道:“羊公何苦如此,倘若你要這萬裏江山有所依憑,那麽並是我們!”於是兩人並有了分北旅作退步,以安江南朝局的穩定,屆時名動宅有難,他們也可分批來援,那麽他公羊羽就領北旅一支勁旅去抵禦江北隨時可能南下的虎狼之師,而北旅另外一支由號稱“北旅雙士”之一的庾肩吾所率,守衛長江西境西陵,為了引誘出潛藏在暗處的政治勢力,不至於戰前掣肘,於是公羊羽布下了這驚天一局,而代表著大陳皇室據傳府的繼承者陳玹陌才蠢蠢欲動,發動了對名動宅及括易一室的雷霆一擊。火勢燃燒到這裏,並也成燎原。隻是掌控著這一切的老者,此刻卻在江北重鎮最前沿,不辭辛勞夙興夜寐宵衣旰食的抵禦著北隋的大舉南侵,這最為諷刺。他這一吐,雖是一口氣吐的是乾坤,是江南的未來,直到聽聞他的結拜二哥要娶親了,更是高興不已,但當公羊清飛鴿傳書於他時,他又沉默了,因為這場婚姻是一場引誘政敵的手段,更牽扯出了他一直尋獲未果的恩怨之人裘閻,此獠不但害死了他的正妻薄如(神星邪),也讓括易一室當年幾乎不成建製,所以他迴來,也是當初離開時對公羊清的承諾。


    麵對三大宗師的考較,他也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但高台下正浴血奮戰的北旅子弟卻是他來不及撫平的傷痛,就算他不離開,這場硬仗還是不可避免,內憂外患的紛擾,更有能者來一肩而擔,他就隻有在最為契合的當口排闥而來,製衡最為棘手的問題。無疑這身為北方第一人的一代宗師泣威震就是如此。


    徐徐如沐的秋風還是灌鼓而來,兩人服色也舊,不見夜色散漫,卻也荒蕪蕭條。豁然天際一片魚死肚白的細膩,朦朧一片的混沌中竟孕育露出一絲不啻的溫暖,那是晨曦的微吐,省醒來的初始。


    “泣老,可有未盡之事,深表為遺憾!”名鄴略有所思,突然對著晚間風色的習習開口問道。


    泣威震深深的一觸,背對著高台護欄被襟迎風,懶懶散散的道:“除了家國大義,似乎僅有一紙荒唐的兒女情長否!”


    “兒…女…情…長!”名鄴緩緩咀嚼著這四個字的含義有所深思,喃喃自語的道,“那麽小生就沒有什麽可以背棄的了。”甫及話音剛落,兩人周遭的空氣突然一緊,是時候該一較日月之長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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