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際,多暴雨,並且一下就下個沒完沒了。


    雨天,天黑的特別快,在這樣的天氣裏,人們往往早早吃過晚飯,收拾齊整,就迴了臥室。


    所以,晚飯過後,王府內已沒什麽人走動了。


    蘭香迴到院子,收起雨傘,正準備迴自己房間,就見自家小姐打開了門,關切問,“怎麽淋透了?沒撐傘?”


    蘭香抹了把額頭的水滴,聲音有些嘶啞,“雨太大了,小姐還沒睡?”


    寶春皺著眉頭,“這麽大的雨,來迴跑什麽,歸濟堂又不是沒房間。”


    “我怕小姐有什麽事……”蘭香說。


    “能有什麽事?小酒他奶奶又指派了兩個丫頭過來,都是熟手,有什麽事我可以找她們,倒是你,全身都濕透了,可別著涼了,趕緊迴屋換衣服去吧,隨後我讓她們給你送碗薑湯去去寒。”寶春囑咐說。


    “好。”蘭香應了聲,迴了自己屋。


    蘭香的房門剛關上,寶春便不由歎了口氣。


    “又歎什麽氣呢?”安頓完兒子睡覺的榮錚攬著人的腰,迴了房間。


    “蘭香那丫頭,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沒精打采的,把自己淋的跟個落湯雞似的。”寶春邊往裏走邊說。


    “哦。”榮錚停頓了下,似想起了什麽,“看來那小子沒得逞。”


    寶春抬頭,疑惑地看向某人。


    某人便把謝即明在酒樓等人的計劃給她說了。


    “這人還真行,來這招,威脅人呢,還是下最後通牒啊?”寶春哼了聲,“照蘭香那丫頭的表情,的確不像是答應了他,不過,也不像是……”


    不像是什麽,她沒有說。


    榮錚沒注意她的話,反而一直在嫌棄自己那無能的兄弟,“就沒見過這麽蠢的人,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寶春斜著眼睛看過來。


    榮錚自知話語不妥,忙改口,“我是說那小子腦袋裝的是漿糊嗎?這樣的事,主動權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他倒好生生把自己變成被動的那一個,活該白等,被人拒絕。”


    寶春卻不以為然,“我覺得他這次總算做了一迴有涵養的儒家公子。”


    榮錚嗤了聲,“涵養?窩囊還差不多,不過這樣的結果,總算是隨了你的意了。”


    這話寶春不愛聽,“怎麽就叫隨了我的意了?是我攔著蘭香不讓她去的?”


    “你不一直不看好他嗎?”榮錚說。


    寶春坐到床邊,脫鞋,“我能看好他嗎?你沒聽母親說他正在大張旗鼓地選老婆嗎?那邊跟皇帝選妃似的海選著,這邊又扮演情癡浪子,他累不累啊?”


    榮錚表情無奈,“那不是他的意思,是他家裏人。”


    “就算是他家裏人,那也隻能說明,他連自家人就沒說服,我就更不能看好了,難不成還想讓他們私定終身?”寶春說。


    提到私定終身,榮錚尷尬了下,猛咳了聲。


    寶春瞅他一眼,“私定終身,我並不是不讚同,情到深處,那啥什麽都可以忽視,可他別來個,這邊跟蘭香私定終身,那邊他家裏再給他找一個,到時蘭香反倒成了養在外麵的外室,到時你讓蘭香如何自處?”


    榮錚安撫,幫媳婦脫了外衣,連著自己的放在衣架上,跟著上了床,“不會的,若真那樣,我都饒不了他。”


    寶春歎了口氣,卻沒他那麽自信,大家長製的時代,父母的話就是鐵律,想當初白丁山不願意從官,都鬥爭的那麽慘烈,更何況是婚姻這樣的終身大事了,想自己做主,難呢。


    “行了,你也別瞎操心,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兩個人,一個蠢的要命,一個傻的要命,管的過來嗎?睡覺。”某人放下簾子,熄滅了燈。


    “睡覺就睡覺,你手亂摸什麽?”


    “你說呢?”某人不但手不老實,嘴也不閑著,一個翻身,順帶著就把媳婦摟在了自己身上,急切,粗魯又不失溫柔的動作,吻的寶春氣喘籲籲。


    間隙,寶春嘖了聲,“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


    某人的手伸進衣服裏,聲音低沉,磁性十足,咬著她嘴角,眼神幽深,灼烈,“你說的,三個月……今天已過……”


    寶春無語,這事記得倒是清楚。


    榮錚抱著媳婦,翻了個身,輕輕將人放下,“我會輕點……”


    蘭香洗了個澡,換了身幹衣服,坐在桌前,端起桌子上的薑湯喝了口,一股辛辣熱烈順著喉嚨流進了胃裏。


    將一碗薑湯喝完,四肢百骸都被溫暖了起來,除了那顆心。


    放下碗,她爬上了床,蓋上被子,仰頭盯著虛空某處發呆。


    過了今晚,這一切都將要結束了,他不會再來纏著她了,以後或許再也不會有像他那樣的人如此真心對她了。


    他說的一點沒錯,她會後悔,她現在都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很想告訴他,她願意。


    白天,她一直都在歸濟堂,那也沒去,他說的那家酒樓跟歸濟堂同在一條街上,幾步遠的距離,幾乎抬腿的功夫就到了,可她的腿卻始終沒邁出歸濟堂大門半步。


    她忙了一整天,終於熬到了夜色降臨,直到晚飯過後,她才出了歸濟堂,不過,晚飯她沒吃,不餓,也吃不下。


    本以為,這個點酒樓都該關門了,估計那人早迴去了。


    可讓她意外的是,剛一出歸濟堂的大門,就看到酒樓門口的大街上那人站在哪裏,還沒走。


    那一刻,蘭香的淚,啪嗒啪嗒滴落下來,她很想大哭一場,嚎啕大哭,哭自己軟弱,哭自己自私,更哭自己是個從小就無父無母的孤兒……


    一切還沒結束,人還在,她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隻要她走上前去,就可以改變這一切。


    她的心在想,可她的腿卻不聽使喚,最終,沒有勇氣上前,隻是選了個無人注意的巷子角望著雨中倔強的那人。


    被人捧在手心,受盡嗬護,沒吃過什麽苦的尊貴公子,被人拒絕,還是一個丫頭,定然會不甘,屈辱的。


    又豈止是怨她,肯定是恨的她牙根癢。


    怨她,恨她,都可以,長痛不如短痛。


    痛上一段時間,等他家裏給他找個知冷知熱的妻子,再給他生一兩個活潑伶俐的孩子,那時,他就不會再恨她了。


    而她若是有幸,能碰到一個談得來的普通人家的人,那將是她的歸宿,若是不能,她就在呆在小姐身邊一輩子,那樣的生活其實也很充實。


    不是她不惜福,放著那麽好的人,那麽好的家庭不要,而是她太了解自己,太大福氣,是要有足夠的命去承擔的,否則,溢出來,反而會砸了自己的腳。


    若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頭,她會想也不想答應。


    成為大家族後宅女子中的一員,守著嚴格的家規,圍著婆婆,丈夫,孩子一大家子轉,跟各種利益相對者鬥,勾心鬥角地爭寵,爭利,爭身份,心裏除了算計還是算計。


    這是每個大家族後宅都會出現的,就說將軍府算是人員簡單了,可還是鬥的都快出了人命,更何況是謝家那種百年世族。


    之前她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情形有什麽,女人不都這樣。


    可現在她不那麽想了,她也做不到那樣了。


    她被小姐傳授了各種新奇的知識,也跟著她見了很多的世麵,有了獨立自我的思想,這一切讓她知道,女人可以有另一種精彩充實的活法。


    可以說她的心大了,心野了,可她的命可還是個丫頭,嫁去跟自己有著天鑲之別的家庭,再捍衛自己的思想,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可想而知。


    不是她最終淹沒在了那個家裏,就是那個家裏將她給排擠出來。


    與其那樣,還不如不開始。


    自打那天之後,謝即明就再也沒來找過她,兩人再也沒見麵,有什麽生意上的事,也都是他手下的人在處理。


    對此,蘭香也隻是歎了口氣,也好,一段時間過去,這件事就會被慢慢淡忘。


    挨著京城不遠的分店,藥材短缺,蘭香帶了人親自護送藥材過去,三天後方才迴。


    進了城,她也沒直接迴王府,而是一行人騎著馬先去了歸濟堂。


    還沒到歸濟堂呢,蘭香突然勒住了馬韁,停了下來。


    她看到了街邊攤前的謝即明,還有他身邊的年輕漂亮的黃衣女子。


    那女子正拿著根簪子在看。


    蘭香原本想直接過去,可謝即明已經轉過身來,看到了她,並且還朝她走來。


    蘭香隻得一翻身下了馬,將馬韁和鞭子交給身後一人,衝來人行了個禮,“謝公子。”


    走到人跟前了,謝即明也沒拿正眼看人家,隻是無所謂的掃了那麽一下,話音裏還帶著嘲諷,“蘭大姑娘還真夠忙的,這風塵仆仆的,打那兒來啊?”


    蘭香皺了皺眉,“去了外城送藥材。”


    “你可是你們小姐最得力的助手,跑腿這事怎麽也讓你去啊?”謝即明不陰不陽道。


    蘭香說,“公子過譽了,我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幹的就是跑腿的事。”


    “可沒有那家的丫頭像你這樣混在男人堆裏,在大街上騎馬。”跟謝即明一起的女子放下手裏的簪子,走到他的身旁,不無挑剔地看著蘭香,就像在看一個沒有教養的野女人似的。


    ------題外話------


    還有一更,會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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