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的事,主要還是在於蘭香,主意也要她自己拿。


    但二伯母他們卻說,丫頭的婚事,大多都有主子做主,若蘭香沒有中意的人,人又到了年紀,她這個主子是要幫著做主尋個人家的。


    中意?寶春想到了什麽,不由唉歎了聲,“算了,這個還要慢慢尋摸,對了,怎沒見二哥?”


    “別提了。”提到自家兒子,二伯母的臉立馬沉了下來,哼道,“這小子也不知中什麽邪了,剛開始迴來的頭兩天,神采飛揚,滿麵紅光的,那個高興勁,走路都想飄著走,合跟撿個媳婦迴來似的,我問他,他也不說,隻是傻笑,可這才過了沒幾天,人就變了,失魂落魄,沒了精氣神不說,還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裏,喝的醉醺醺的,說他也不聽……”


    “把自己關在屋裏?”寶春追問了句。


    “現在肯定還關在屋子裏喝酒呢。”二伯母無奈頭疼道。


    周姨娘著急道,“酒喝多了,可傷身,可不能讓他喝了,二少爺這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麽難心事,竟把自己逼成這樣。”


    “我看,八成是這小子被喜歡的姑娘給拒絕了……”二伯母說。


    果然是知子莫如母,寶春起身,邊說著邊往外走,“我去看看。”


    寶春來到二哥沈楠的院子,碰到二哥的小廝石頭往外走,“三小姐?公主?”


    寶春問他,“你這是做什麽去?”


    石頭麵有難色地猶豫了會兒說,“少爺讓我給他去拿酒。”


    寶春看看頭頂,“這還不到中午呢,就開始喝了?”


    石頭忙說,“小的也這麽勸,可少爺說拿不迴來酒,就讓我滾蛋,三小姐,不,公主,你去勸勸少爺吧,他最聽你的了,這樣喝下去會出事的……”


    寶春說,“你家少爺不是讓你去拿酒嗎?趕緊去吧。”


    石頭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說了這話,三小姐還會讓他去拿酒。


    石頭拿酒去了,寶春推開了房門,還沒放下手,嗖的一下,一個酒杯,迎麵襲來,“讓你拿個酒,你嘮叨個沒完了是吧,滾,沒有酒,就別迴來。”


    寶春上身稍微一偏,探手接過那杯子,走向右邊正坐在窗戶邊喝酒的男人,“幾日不見,二哥這脾氣見長啊。”


    沈楠聞聲,也不迴頭,“誰是你二哥?你二哥在宮裏呢,小的可高攀不起。”


    寶春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沈楠不妨,被踢的在窗戶邊的榻上翻了個跟頭,酒杯裏的酒,也全灑了出來,“你又打我。”


    “不打你,你不清醒呢,都開始說胡話了。”寶春作勢又要打。


    沈楠連忙喊停,“別打了,不說就是了。”


    寶春盤腿在沈楠對麵的榻上坐下,看了看對麵之人,不由笑了。


    沈楠哼了聲,“就知道你是來看笑話的。”


    寶春忍著笑,“你也把我看的太膚淺了,不就是被人拒絕了……”


    “誰,誰被人拒絕了……”沈楠一時間惱羞成怒,起身就要離開。


    寶春忍住笑,忙拽住他的袖子。


    沈楠說,“鬆手。”


    寶春說,“不鬆。”


    沈楠磨了幾遍牙,卻也不敢大力掙脫,兄妹兩僵持了一會兒,沈楠無奈歎了口氣,還是坐了迴去,“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我可聽說,你一個人都待了好幾天了,一個人喝酒,有什麽意思,有個人陪著不更好?”寶春說。


    沈楠抬眼皮子看她,“你嗎?你現如今可是貴人,我要是讓你陪我喝酒,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我麻煩呢?”


    寶春撇撇嘴,“聽聽這話,一股子的哀怨被拋棄味。”


    沈楠豁地睜大眼睛,“你瞎說什麽,誰被拋棄了?”


    “你啊。”寶春衝他眨了眨眼。


    沈楠看了寶春一眼,作勢又要走。


    “一被說中痛處,就要迴避。”寶春不急不慢說。


    起了一半身的沈楠又慢慢坐了迴來,別過頭小聲嘟囔了句,“知道還一再提,還說不是看笑話的……”


    寶春笑了笑,“放心吧,妹妹是不會拋棄你的。”


    沈楠哼了聲,接著又歎了口氣,“這段時間,簡直黴死了,好好的一個妹妹,突然間,就沒了血緣關係,成了人家的妹妹,再有……”


    “再有,二十幾年來,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姑娘,還是有緣無分,怎地一個淒慘了的。”寶春接過他的話。


    沈楠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出聲再反駁。


    室內一時一片寂靜,空氣中漂浮著失意的惆悵。


    門吱呀一聲開啟,石頭拿著酒,返了迴來。


    寶春吩咐他,“酒放這兒,另外再拿個杯子……”


    “你還真喝?”沈楠不滿瞪眼。


    “……再泡壺茶。”寶春笑著補充。


    石頭轉身要去泡茶,沈楠叫住他,“拿母親送來的參茶……”


    “是。”石頭應了聲。


    沈楠拎起酒壇子,也不用杯子,直接換了碗,咕咕一大碗倒進了肚子裏。


    放下碗,他說,“被你說著了。”


    寶春揚眉,看他,等著他的後續。


    “上次迴去沒成親,可這次迴去就要成親了。”沈楠望著窗戶外的槐樹說。


    寶春心中大罵劉彥可真夠禍害人呢,嘴巴張了又張說,“既然喜歡,就去爭取啊。”


    沈楠垂頭,“可人家都說了跟未來夫婿是情投意合,我還爭取個鳥?我再爭取,那就是拆人姻緣?這樣的混蛋事,不是咱沈家子孫做得出來的,況且,你讓你喜歡的姑娘為難,這那是錚錚漢子所為?她要說不喜歡她那未來夫婿,我肯定是要……”


    寶春拿著茶杯,跟沈楠的酒碗碰了下,“二哥既然心裏都清楚,就該明白,該你的緣分還未到,強求不得。”


    沈楠又喝了口酒,“我怕我再也不會喜歡上別的姑娘了。”


    寶春望向窗外,“動情時,都會有這種感覺,失去時,以為沒了他,就會喪失愛人的能力,其實那隻是種錯覺,你喪失的隻是愛她的能力,並不是愛人的能力,愛是種能力,也是種本能,豈會那麽容易喪失。”


    沈楠苦笑了下,“聽起來很有道理,說的好像你很有經驗似的,可至始至終,你身邊都是榮小王爺一人,不用安慰我。”


    寶春沒有吭聲。


    沈楠說,“照你說戲本上的那些至死不渝的愛情都不存在了?”


    “也不是,能力也有大有小呢,端看那人在你心目中的影響力有多大,是否足夠讓你為她守身如玉。”寶春說。


    “一個姑娘家,說的什麽話。”沈楠紅了臉。


    有的愛人,時間證明可以讓人銘記一生,有的愛人,卻隻是你人生中的過客。


    就比如她上世的男友,經幾年時間證明,不過是有緣無分,黯然收場。


    兄妹兩人並排坐在一起,望著窗外,沈楠喝酒,寶春喝茶,兩人邊喝,邊聊。


    聊賈小姐的美貌,聊賈小姐的風情,大多是沈楠在說,寶春在聽,可聊到最後,連沈楠自己都發現了,提到賈小姐,說的都是外在的,內在的實質性的東西,幾乎均是一無所知,更不用說什麽來曆了。


    寶春聳聳肩,“賈小姐很特別,也很優秀,不過二哥對她的喜歡,不過也是爾爾。”


    沈楠似乎不同意,可的確是找不到話來反駁,他也的確是對賈玉所知甚少。


    寶春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喜歡的這個人,還隻是你心中的想象,或許給你足夠的時間,你會逐漸愛上她,但現在,醉幾天,也該差不多了。”心裏學她也是修過的,雖不至於開個心理質詢門診,但稍做引導暗示,還是可以的。


    寶春整理好衣服,見他還傻愣那兒呢,又踢了他一腳,“別在這兒裝死了,外麵那麽多客人,趕緊招唿客人去。”


    沈楠揉著屁股站起來,拿控訴的眼神看著她。


    寶春衝外麵的石頭吩咐,“趕緊給你家少爺找套衣服,把他那身麻葉給換掉,頭發梳梳,臉洗洗,準備出門接客。”


    石頭笑著爽朗應道,“好嘞。”


    沈楠指著寶春,“你,你……”咬牙了半天,“我不跟你計較,不是我怕你,我那是看在我未來的小外甥麵子上。”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寶春在後麵不由笑了起來,知道生氣,看來是醒過神來了。


    自打寶春懷了孕,府內的飲食,就被老王妃一手抓了起來,在府中時,一家三口都是到老王妃院子裏用飯。


    當然,飯菜不是老王妃做的,據說,老王妃也不是個擅廚藝的,一應飯菜都有老王妃吩咐,廚師做的。


    老王妃大概也是知道這點,倒也沒敢親自下手茶毒大孫子和兒媳。


    這天,飯桌上,老王妃給大孫子的海碗,又加了碗飯,然後對寶春說,“我怎麽聽說謝家在給謝即明尋親事?那小子不是看上了蘭香?難不成是我老婆子看錯了?”


    老王爺說,“你看什麽都像有貓膩。”


    老王妃白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兒子好兒媳,“他們兩真沒什麽?”


    榮錚想說什麽,寶春趕緊搶先說,“他們兩有什麽嗎?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老王妃說,“沒有嗎?可我明明看謝小子每次來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蘭香那丫頭看呢?”


    寶春睜著眼睛說瞎話,“是嗎?那我下次注意下。”


    老王妃歎了口氣又說,“說起蘭香這丫頭,我心裏對她是感激的,不離不棄地照顧我大孫子,光憑這份情意,我就要給她找個好婆家,原本我以為,謝小子看上了她,謝小子的那個娘看重門當戶對,我就準備把蘭香這丫頭收做幹女兒,那謝家就不會阻攔了,看來是我看走眼了……”


    榮錚又想要開口,寶春忙在桌底下踩他一下,“這事我還不清楚,迴頭我好好觀察下,至於收幹女兒,先不要,若一個人家看重的是這些,那嫁過去對蘭香也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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