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吩咐人打開了牢門,走了進去,然後屏退了左右。


    他徑直走到房間的角落,將提著的食盒放在矮桌子上,盤腿坐了下來,打開食盒,取出一碟碟的飯菜,還有一壺酒。


    鄧越看著擺了一桌子的菜,嘴角掛出一絲冷笑,“最後一餐飯嗎?”


    劉景迎著她的目光,“逼宮造反乃是謀逆的死罪,若是你沒參與,還好說,可當天不少人看到了你在場,就是我也沒辦法赦免,不過,我可以讓你走的安靜些,少些痛苦。”


    死罪也有不同的死法,根據罪的輕重,也分三六九等。


    而造反逼宮,乃是死罪中的重中之重,有最嚴酷的酷刑等待著它,譬如淩遲,譬如五馬分屍等等。


    鄧越笑了下,拖著鎖鏈,走到了矮桌邊,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吃了幾筷子菜後,長歎一聲,“這才是飯嘛,之前他們拿給我的,連豬都不吃,居然拿來給人吃?即便是斷頭飯我也認了,豬狗不如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願意過,成王敗寇,輸了就該如此。”


    她拎起酒壺,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拿了個杯子給對方滿上,“能與殿下同桌共飲,這種機會簡直少之又少。”


    劉景沒端杯子,鄧越看了眼,眼神黯淡了些,“若是那晚事成,今天的場景就是我們對調個個了。”


    她又端起杯酒,晃著杯中清澈的酒液,“當然,那時我是不會像你這麽絕情的……”抬頭盯著對麵之人,“若不是我要求,你肯定不會來看我最後一眼。”


    劉景說,“即便是你們那晚成功了,也在那位置上待不了多久。”


    鄧越說,“你是指安平公主嗎?”


    劉景說,“還有這世間的道義。”


    鄧越嗤了聲,“道義?什麽叫道義?道義是屬於勝利者的,談到道義,我突然想到了安平公主是你妹妹的事實……”


    劉景的眼神瞬間緊縮,拳頭也不由攥了起來。


    “沈寶春是皇上的親生女兒這件事,坦白來說,很讓人意外,但仔細想想的話,之前就有很多的苗頭,皇上對她太過於重視了,幾乎超出了他對身邊所有人的寵愛,包括你們這些皇子公主們,想想其實挺可笑的,安陽還在那裏嫌棄人家的出身,殊不知人家才是那個皇室之女,皇上的心頭肉,想來殿下也沒想到,否則也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妹……”


    劉景一拳頭砸在桌子上,“你亂說什麽?”


    鄧越任湯汁濺了自己一身,連看一眼都沒有,“亂說?我要是真的亂說,殿下就不會如此激動了。”


    劉景威脅地看著她,而鄧越卻不在乎。


    是啊,還有什麽可在乎的呢,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說不定今晚都不一定讓她過完,看到那人情緒失控,她突然就好受了許多。


    她鄧越不是一個什麽好人,所以,她愛上的人,除了跟自己以外,她不會祝福他,也不希望他過的好,或者說,他過的越不好,她心裏才越平衡。


    仿佛還顯刺激不夠,鄧越又說,“我一直敬殿下是個君子,隻是君子不是敢作敢當的嗎?喜歡就是喜歡,幹嘛不敢承認,對我一個沒有明天的人,殿下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就好像我仰慕殿下一樣,今天不說,明天就沒機會說了。”


    “當然,我知道殿下並不喜歡我,否則也不會在宴會上賜婚時那種態度了,這樣看來我們兩個還真是很像,不過,若仔細說起來,還是有區別的,即便是沈寶春對你有了迴應,你們也不能成親,因為那是不倫,會遭天打五雷轟的……”


    劉景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冷冷地盯著她,“你叫我來隻為說這些?若是這樣,我就不奉陪了,外麵你們鄧家造成的爛攤子還要我去收拾呢。”


    鄧越笑了笑,“才說幾句就受不了了?你這樣不願意與我待一刻,躲避瘟疫的態度真的很讓我懷疑你還是當年我認識的那個景哥哥麽?”


    劉景強忍著沒站起身來離開,端起麵前的杯子灌下了一杯酒,壓下湧到喉嚨口的怒火。


    鄧越望著他,“小時候我們就經常玩在一起,本應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知道為什麽時隔幾年,卻已經物是人非。”


    她沉默了片刻,又說,“至今我還記得,當年,我要樹上的花,你就爬上去替我摘了下來,下樹的時候,還摔了一下……”


    劉景淡淡地說,“因為那時候你爺爺就在旁邊,我要討好他,讓他不至於對付我和我母親。”


    鄧越不相信地說,“在書院的時候,有個同窗欺負我,嘲笑我是你的小媳婦,你打了他……”


    劉景說,“我將來不會娶你,自然不想給別人造成這樣的假象,以便讓那些人亂點鴛鴦譜。”


    鄧越咬著牙,“亂點鴛鴦譜?也就是說小時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給外人看的?那麽小就有如此心機?”


    劉景沒有說話,但沉默無疑是默認,鄧越臉色煞白,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可笑的了。


    在她心裏,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其實都是幻影?處處照顧著她保護著她的人,原來都是別有所圖?


    鏡花水月,都比這要好,同為虛影,可它卻不包含蓄意的欺騙。


    鄧越顫抖著說,“你,你很好,虧我還那麽惦記著,我可真夠傻的,到頭來我才是那個最蠢的人,連真假都不分的人,你從那時就防著我鄧家,難怪爺爺他們成功不了。”


    劉景說,“說說北烏的情況吧,這些陳年舊事再提起還有什麽意義。”


    鄧越抹了把臉,抿了抿淩亂的頭發,有些迷茫地說,“的確是沒什麽意義,跟北烏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你來這兒不就是探北烏的消息嗎?”


    劉景坐直了些身子。


    鄧越說,“北烏的情況我所知並不多,因為我從來就不讚成跟他們合作,不過,我卻看得出來,相比著協助我們逼宮造反,他們更看重的是將沈寶春綁到北烏,我不知道你妹妹身上有什麽吸引了他們,值得他們冒如此大的風險,但可以想見的是,他們不會放棄,這次不成功,還會有下次。”


    她嘖了聲,“北烏的實力和手段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沈寶春,你的親妹妹,逃不出他們的魔掌。”


    劉景猛地站起身來,“北烏再強,我大榮也不怕它,這次狼狽離開,就是將手伸到我大榮最好的例子。”


    說完,再不停留轉身離開。


    身後還在傳來鄧越惡毒的聲音,“別看她現在風光一時,集寵愛一身,注定是個短命鬼……”


    劉景離開後,牢房的矮桌被踢飛到了牆上,上麵的碗筷盤碟碎成一片,殘羹冷炙灑的到處都是。


    緊接著是大叫大喊聲,同時還夾雜著哭泣,咒罵之聲。


    驚動的獄卒,大聲嗬斥,“吵嚷什麽,找死呢……”


    出了天牢的劉景心裏憋著一股氣的同時,對鄧越的話,又隱隱地擔憂起來,北烏為什麽要綁架她?鄧越的話聽起來讓人感到荒謬,可是都這時候了,她沒必要騙自己,對她沒什麽好處,她知道她是活不了的。


    “迴去嗎?”等在門口的劉川迎過來詢問。


    劉景想了想說,“不,先不慌迴,去宮裏。”有些事還要問問母妃。


    吃完午飯後,小酒被阿戰馱著在鎮榮王府內溜圈消食,溜到大門附近時,門邊傳來一陣嘈雜聲,都不用小酒吩咐,阿戰掉頭就朝門口走去。


    “哎呀,我的大孫子,可想死奶奶了。”剛到家的老王妃抱著小家夥一口一個大孫子地叫著,親著,怎麽都嫌不夠,再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思念之情好了。


    吩咐人把東西拿進去,老王爺走過來,一把就孫子從阿戰身上拎到了自己肩膀上,“走,找你爹爹娘親去。”


    被搶去了小主子的阿戰,抬頭不滿地瞅瞅老王爺,卻也不敢有什麽,甩了兩下尾巴表達一下不滿之情也跟著人走了。


    下了好幾天的雨,今天剛晴,老王爺老王妃去時,榮錚正在廚房裏不知搗鼓什麽,聽到院子有人來,三下五除二連忙除掉圍裙,整理了衣衫,端著杯水,裝著喝茶的樣子出來了。


    看到是自己老爹老娘,便呆呆地說,“你們怎麽迴來了?”


    老王妃埋怨道,“我們能不迴來?這麽大的事,誰還能待的住?”


    榮錚撇了撇嘴,這才幾天,就趕迴來了,可真夠快的,想到什麽又問,“你們怎麽知道的?”他記得沒告訴過他們啊,“肯定是白丁山那小子,都說了先不要告訴你們。”老爹老娘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本來是為了他們好,可老王妃卻不領情,反而還埋怨上了,“不迴來,你知道怎麽照顧?就你們這些男人粗心大意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自然不會照顧懷了孕的媳婦,一接到信,我們就趕迴來了。”


    老王爺插話,“就是,你娘有經驗,她知道怎麽照顧。”再說你不讓她照顧也不行啊,沒照顧過懷孕的兒媳婦,沒看到小酒出生,不知道怎麽遺憾呢,這次怎麽會放過?


    老王爺走到兒子跟前,猛拍了下兒子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讚許,幹的不錯,嘴笑的都合不攏,看看四周,忙問,“寶春呢?”


    榮錚揉了揉生疼的肩膀,指了指院內靠牆的大棚。


    老王妃狠狠瞪了他幾眼,“我就說吧,就知道不靠譜,你在喝茶,讓懷孕的媳婦去幹活?我未來的孫子有個什麽,看我怎麽收拾你。”


    榮錚看看去了大棚的母親,又看看默不作聲的老爹,覺得自己真是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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