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匡走進院子的時候,公子正坐在院中,盯著院牆外的那棵桃樹出神呢。


    “那孩子時不時就要上去胡亂摘一番,樹上都沒剩幾個像樣的桃子了。”郭匡走到他身後說,“剩下幾個青澀的果子,照我看,過不了幾天,也會沒影的。”


    尋陽想起什麽,笑了笑,“你知道他摘這些桃子都給誰吃了麽?”


    郭匡愣了愣,“不是他自己貪吃?”


    尋陽搖了搖頭,“那孩子可不怎麽喜歡吃桃子。”


    郭匡想了想,哦了聲,“是給沈小姐?”不由笑道,“小少爺可真是個有心的孩子。”


    “是啊。”尋陽點了點頭,頗為感概道,“不曾想當年隨手種下的桃子,竟已長的這般高大茂密,若不是那孩子偷摘果子,我都還沒發現它已結出那麽多的果實來,這些年竟一點都沒察覺,打從種下那天起,我好像都拋卻了腦後,沒給它澆過水,也沒給它施過肥,可卻它依舊茁壯地長成了參天大樹,並結出了鮮美可口的果實,讓我都感覺有些愧疚。”


    郭匡望著那棵樹,又看了看公子,無聲歎了口氣,知道他又想到了過去的事。


    公子又說,“母親早逝,父親繁忙,長年不在家,我是有姐姐一手帶大的,府裏也有下人,也有奶媽,可姐姐怕他們敬我這個主子,不敢管教,給嬌慣壞了,更怕養成個女人般軟弱的性子。”


    說話的時候,公子的目光仿佛透過那棵桃樹迴到了過去無憂無慮的歲月,嘴角帶著笑,“其實,她比誰都慣著我,習武難免磕磕碰碰,每次她都心疼的不行,而她自己打仗受傷,傷口都露著白骨,她都不當一迴事,總說,打仗哪有不受傷的,還說我以後若上了戰場,也同樣如此,我們家的子孫,長大了,都是要拿起武器,馳騁沙場的,隻是,每次打完仗,她迴來總是唉聲歎氣,說要是沒有戰爭該多好啊,這樣,別的人家不會妻離子散,我們也可以多些相處的日子。”


    他停了停,目光慢慢收迴,落到自己的手上,“自小,她和父親都教我習武,可我知道她並不想我去打仗,所以,她去了沙場,擋在了我的前麵,大概是想能擋一時是一時,卻不想最後,沒戰死在沙場,反而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哀傷,仇恨,染上了他的雙眼,雙手不自禁攥緊輪椅扶手,唿吸逐漸急促,直至他深唿吸了幾口氣,才總算是平靜下來,過會兒,餘光掃向郭匡,“事情怎麽樣了?”


    郭匡歎了口氣,便把這次跟著沈小姐一天所發生的事巨細無靡地敘述了一遍。


    說到那母子蒙布袋毆打楚南世子時,尋陽笑的很是開懷,說真該跟他們一起去,白白錯過了一場戲,蒙著布袋揍人,可真夠有意思的。


    郭匡嘴巴抽了又抽,合著如此粗魯上不了台麵的流氓混混行為,在他眼裏,不批評,反而還應該鼓勵?


    你的原則呢公子?


    這小的吧,就連犯渾的時候都是可愛的,而大的連殺人放火都永遠是對的,小的大的都寵成這樣,你也不怕把人寵壞了?


    說到了昏睡十幾年的楚南王妃,尋陽唏噓了一番,“她還活著?這我們倒沒想到,也難怪,這樣以來,楚南父子過去的行為就好理解了。”


    郭匡疑惑不解,“楚南王妃還活著,雖然沒意識,可這事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們為什麽要隱瞞世人?更早跟沈小姐說明,沈小姐也不會不答應的。”


    尋陽說,“這裏麵應該有什麽隱情,楚南王妃本身就是天聖教的……照你這麽說,楚南父子是連天聖教都隱瞞的,或者甚至可以說,主要隱瞞的就是天聖教的人……”


    若有所思的目光移向郭匡,“說不定人救醒後,會得到什麽意想不到的真相。”


    郭匡想了想說,“也許吧,可都昏睡了十幾年的人,要醒來談何容易,反正這事我是沒聽說過,沈小姐她就是再神,她能連死人都複活?雖然爭取楚南很重要,可也不能不管不顧大包大攬啊?”


    他停頓了下,“我本想阻止她,讓她迴來跟你商量商量再說,可她倒好,輕易就答應了人家,過幾天就要動手醫治,這不是吃飯,吃好吃壞都沒差,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你沒見楚南父子個個虎視眈眈的,萬一把人醫成了死人,那父子兩還不拿著刀追著砍啊,更別提合作了……”


    接觸到公子不讚同的目光,郭匡趕緊閉了嘴。


    尋陽眯縫著眼,看了他老半餉,看的他都心裏發毛了,才說,“她雖然有時胡鬧了些,你沒覺得她從來不幹沒底的事?”


    郭匡心說,他沒覺得,他隻覺得跟她在一起很考驗心髒承受力就是了。


    “她既然應了,那就是心裏有底,就是將人醫死了,那又怎麽樣,那不是很正常,誰說大夫看病,就一定要看好,冒險是有一點,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尋陽語重心長道。


    郭匡不吭聲,反正無論怎麽說,他也是說不過公子那張嘴的,幹脆也不費那神掰扯了,你說怎麽著就怎麽著吧,趕緊推著公子往迴走,“我剛來的時候,見廚房裏煮了甜湯,晚了,味道就不好了……”


    五天後,寶春等人如約再次來到了楚南王府。


    密室的臥室內,寶春一件件往外掏著用到的物件。


    小酒抱著大毛靠坐在屋外的羊毛地毯上,懶洋洋地昏昏欲睡。


    榮錚坐在距離熊孩子不遠的椅子上喝茶。


    楚南父子卻是在屋內盯著寶春行事,看起來,神情頗為緊張,忐忑不安。


    寶春擺好東西,看他們父子兩跟兩尊雕像似的還杵在那兒,便說,“診治過程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期間是不能被打擾的,就是外麵房子著火了都不行。”


    父子兩人點頭稱是,可心裏頗有微詞,什麽叫房子著了火,能說點吉利的麽?


    她的目光轉向床榻之人,“連我都不知道結果會怎樣,隻能冒險一試,診治時間可能會要很久……”至於後麵不好的話,寶春沒有說,但想來他們也應該知道。


    楚南王嘴巴張了幾張,“那萬一……”


    楚南世子忙拉他的袖子,楚南王隻得歎了口氣,“罷了,煩請安平公主費心了。”


    說完,猛地走了出去,腳步之快,是生怕自己會遲疑。


    父親走後,劉彥又看了眼床上的母親,然後對寶春說,“她若醒來,我必遵照承諾退兵,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再反叛,還有,對不起……”


    說完,也不等人迴應,轉身走出了房間。


    臥室的門被關上,三個大人,一個小孩,一個小獸在外麵靜候,相對無語,寂靜無聲。


    太陽從中午直至落下山去,臥室都沒什麽動靜傳出來。


    楚南父子早就開始坐不住了,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就要看一眼臥室的門。


    突然,有動靜打破了很久的沉寂。


    隻是,這個動靜,不是來自臥室,而是從外麵傳來的。


    鬧哄哄的,而且還有兵器交接的聲響。


    父子兩互看一眼,有人鬧事!


    接著就往外走,安平公主可說了,不能被打擾,這是那個不開眼的家夥,跑到他楚南王府鬧事來了。


    榮錚和熊孩子也跟著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出去一看,外麵是一片混亂狼藉,王府的侍衛更是躺倒了一大片。


    造成這一切的卻是八大護法,天聖教的那八個老家夥,差點要了榮錚命的幾個老頭。


    隻是相比著之前,這幾個老家夥顯然也是狼狽不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傷勢。


    不是缺了一條腿,就是缺了一隻胳膊,不是少了一隻眼,就是鼻梁被打歪,或者耳朵被咬掉一隻,這些傑作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沒瞅見那幾個老家夥看著大毛的目光合跟要生吞活剝麽?


    “果然沒料錯,你們果然跟他們勾結在了一起。”缺了一隻胳膊的山羊胡狠狠掃向他們每一個人,看到榮錚時,眼神更是充滿了驚訝,“教主早知道你們有什麽事情瞞著,不曾想卻會是這樣,王妃屬於天聖教,你們瞞了這麽久想要幹什麽……”


    楚南父子知道事情敗露,萬萬不能讓他們再活著迴去,“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今天就甭想再離開這裏了,殺了他們。”楚南王命令王府的人,自己更是率先攻了上去。


    楚南世子劉彥對身旁的榮錚說,“你迴去密室,守著安平公主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打擾到她們……”


    榮錚說,“這個還用你說,自家老窩都起火了,你還是顧好自己,先滅火吧。”


    榮錚才懶得管他們,兩敗俱傷才好呢,說著,轉身,一把抄起看的津津有味的熊孩子閃進了密室。


    “你幹嘛?”熊孩子掙紮叫喚著,大毛還在外麵呢。


    榮錚將其放到毯子上,自己在臥室門口不遠盤腿坐下,“好好呆著,別讓你娘分心。”


    熊孩子一咕嚕從毯子上爬起來,狠瞪了他好幾眼。


    相比著室內的安靜,外麵卻是打的激烈的很。


    八大護*力雖然不比從前,可畢竟都是修為了得之人,就是楚南父子加上府兵都不是他們的敵手,況且,他們還帶來了不少天聖教的人。


    蹲守在一旁的大毛見狀,也加入了戰鬥。


    這幾個老家夥,上次走的急,沒來得及揍死他們,不想他們又不怕死地找上門來了。


    有了大毛的加入,局勢很快逆轉,八個老家夥那是舊傷又添新傷。


    就在楚南父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那山羊胡子老頭,突然眼底閃過一抹狠光,從懷裏掏出一物,迅速朝大毛撒去。


    楚南父子心叫不好,還沒來得及阻止,那邊的大毛不知是什麽,還拿鼻子嗅了幾嗅。


    這傻膽大的貓大爺,幾嗅幾不嗅的,就中招了,全身提不起力氣,從半空中掉到了地上。


    掉到地上的大毛,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晃悠了幾下,又倒在了地上。


    山羊胡老頭得意地嘿笑了幾聲,上去就要去撿。


    不放心大毛的小酒,不知道怎麽躲過了榮錚,又跑了出來,一出來就看到了這驚心的一幕,眼睛頓時紅了,不等山羊胡老頭蹲身,一個就地翻滾,抄起大毛,滾落到了另外一邊,迅速站起。


    老頭一看,到嘴的肥肉跑了,那肯罷休?追著熊孩子就不撒手了。


    小酒滿場子的跑,老頭滿場子的追。


    楚南父子本已應付無力,再看到小酒被追殺,自是不能不管,那可是安平公主的寶貝疙瘩,而安平公主正是他們唯一的指望,怎麽也不能讓這孩子有個什麽萬一。


    不過,他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死命擋了幾下,還是被另外一老頭子追到了。


    眼看那老頭的拳頭,就要砸向小家夥的小腦瓜,父子兩急的不行,卻硬是脫不開身。


    抱著軟軟綿綿大毛的小酒,也來不及躲了,人傻愣在那兒了,拳頭到來時,眼睛下意識就要緊閉。


    隻是,還沒來得及閉上,就感到一股勁風從他耳邊刮過,然後就聽到那老頭慘叫一聲,被打飛在了花圃裏。


    小酒吞咽了下,扭頭看去,見是榮錚他爹領著一幫人來了。


    “孩子,沒事吧?”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抱起了小家夥,不放心地左右檢查了番。


    小酒忙搖了搖頭,“沒有。”他怕被再抖幾下,把大毛給抖掉了,然後緊接著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小表情可別扭複雜了,一副想親近又極力排斥的模樣。


    “您怎麽來了?”半餉,才問。


    “多虧爺爺來了,否則,咱這聰明的小腦瓜就要遭殃了。”榮烈疼惜地摸著小家夥的腦袋,然後看了看楚南王,“多年不見,不想剛一見麵,就碰到老窩起火,還差點燒到我兒子和孫子。”


    兒子,他知道是說密室內的榮錚,可孫子說的又是誰,視線掃到他懷裏的小家夥,才知道指的是誰,一腳踢飛一個天聖教的人說,“費什麽話,趕緊幫著解決了這幫老家夥。”


    榮烈哼了聲,“幫你解決了他們,然後好讓你們有機會禍害我們。”


    楚南王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可這貨愣站在那兒不動,“榮小王爺和安平公主可都在裏麵呢,有些事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你再磨蹭,有危險的可不止我們。”


    “王爺,主子可在裏麵呢。”白丁山提醒,讓他適可而止。


    榮烈哼了聲,“自作孽不可活。”


    雖然嘴上嫌棄的很,可還是加入了打鬥。


    八大護法雖然厲害,可因傷勢,功力大打折扣,而榮烈的修為又不比他們低,加上帶來的人,很快就掌握了主導權,八個老家夥更是不久就被一一製服。


    楚南父子也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當機立斷就取了他們八人的性命。


    榮烈連攔都沒攔,這八個老家夥可差點要了他兒子的命,他沒親自要他們的命就已經夠好了。


    密室的人還沒出來,榮烈便抱著孩子去了楚南王給他們安排的房間。


    小酒晚上沒吃多少東西,大毛一直昏睡著,給白丁山看,白丁山說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是以大毛的狀態來看,不像有什麽事,應該跟*藥差不多,醒來就沒事了。


    榮烈便在房間陪著小酒。


    小酒睡不著,老王爺以為孩子擔心娘親,或者是被白天嚇著了,可隨即就發現了不對勁。


    孩子從懶洋洋的,突然變得很暴躁,眼底也開始變紅,逐漸迷茫,被狂躁之色取代,並開始有了攻擊人的行為。


    榮烈見孩子這樣很是著急,忙叫白丁山。


    等白丁山進來後,老王爺似乎猛地想到了什麽,禁錮著小家夥,問白丁山,“今天可是月圓之夜?”


    白丁山點頭,“是啊,不過,你不用擔心主子,主子跟沈小姐在一起呢,不會有事的……”


    除了那句月圓之夜,老王爺早已聽不到什麽了,瞬間就去探小家夥的脈,一探之下,整個人都僵硬住了,“怎會這樣……”


    “怎麽了王爺?”白丁山擔心詢問,“可是小少爺不太好?咋一看是不太好,隻是他這模樣看起來怎麽那麽熟悉呢……別擔心,讓我先看看再說……”


    他剛湊前,突然就被他家王爺揪住了領子,猶如發了瘋般,眼神也是惡狠狠地泛著紅,心說,王爺不早已修煉到平衡境界,不犯病麽?這是怎麽了?


    老王爺一把將人提了起來,咬牙切齒,“都幹什麽吃的,都不知道孩子會這樣……”


    白丁山差點沒被勒死,“之前也沒聽說過小家夥有什麽病啊,我們那能知道,現在知道也不晚,有什麽趕緊治療不就完了,再說,他娘親可是神醫,能治不好孩子的病……”


    老王爺狠狠瞪眼,大吼道,“怎麽沒晚,都晚了六年,我的親孫子,在外麵受苦受了六年,你們這幫混蛋玩意……”


    “親,親孫子……”白丁山蒙了,看看床上越發狂躁的小家夥,腦子電光一閃,嘴巴瞬間大張,指著床上,“他,他,他,主子,主……”


    老王爺一巴掌拍過去,“他什麽他,趕緊過來給孩子看病,那饕餮昏睡不醒,他娘親又不在,你還愣那兒幹嘛,趕緊的,這賬迴頭再給你們算,哎,我的寶貝孫子啊。”


    說著,老淚就縱橫起來。


    ------題外話------


    今天可真夠多的,不投票,不鼓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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