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簾子撩開,抱著孩子的榮錚下車,直奔歸濟堂的大門。


    透過賬房的窗戶,最先看見的老孟,連忙放下手裏的賬本,小跑著走出來,看清榮小王爺懷裏的人,急了都結巴上了,“這,小,小少爺這是怎麽了?天啊……”


    “力氣透支,多處擦傷,找你家小姐來。”榮錚邊說著,邊往後院去。


    “哎,哎,這,我這就去。”老孟聽說是透支,才算穩住腳步,抹了一把汗,知道性命無礙,撩起袍子,小跑著找自家小姐去了。


    “她休息的房間。”來到後院,榮錚問。


    “這邊。”白丁山前麵帶路,推開了一間西廂房的門。


    房間裏陳設簡單,整潔,除了桌案椅子之外,再就是一張床了。


    整體色調比較素,唯一亮彩的地方,就是靠近窗戶的案幾上擱著的那盆花卉了。


    榮錚大致掃了一眼室內情形,便來到床邊,將孩子放到床上。


    放下後,剛直起身子,那女人就從外邊趕來了,後麵還跟著姓鄭那孩子,挎著個藥箱。


    那女人臉上雖有急切,卻無慌色,進來後,衝他點點頭,就直奔床邊去了。


    探脈,剝離衣服,然後吩咐那姓鄭的孩子上前,處理傷勢,從頭到尾也沒問他有關受傷的情況。


    那孩子身上的擦傷果然不少,腿,胳膊,胸部,腹部或多或少都有涉及,就連脖頸處也有。


    由此可見這孩子性情的執著,其實,發現馬不聽使喚,以他的能力,棄馬是不會吹灰之力的,可他硬是撐到最後。


    屋內很寂靜,白丁山出去了,榮錚卻沒有離開,眼睛盯著忙碌凝著眉的女人,深邃得幾乎能將人攝入其中。


    處理傷勢時,雖然幹脆利落,可他卻感覺的出,手法的細致和輕柔,以及小心翼翼。


    謹慎的額頭都已滲出了一層密汗,那姓鄭的孩子在打下手,榮錚便鬼使神差地上前,拿帕子給她抹汗。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帕子已經擦了上去,心裏緊張啊,激動啊,可喜的是,她並沒抗拒。


    榮小王爺的膽子大了,力度也大了不少。


    汗算是擦幹淨了,可卻瞅見那女人的眉宇狠皺了下,忙朝她的額頭看去,不由汗了一把,由於擦汗技能生疏,力道把握不準,給擦紅了好大一片。


    榮小王爺那是連忙放下了手,這女人有時還是很兇,很暴躁的,察覺到,不知道會不會直接給他來一刀子。


    過會兒,沒見有什麽反應,瞅見汗又滲了出來,榮小王爺又蠢蠢欲動了,隻是,這次的動作就輕柔多了,中間那女人還主動蹭了蹭旁邊快要滴落還沒來得及擦的水滴。


    榮小王爺的爪子更勤快了,正朝著專業擦汗工的道路上狂奔,這種伺候人的活,都是下人幹的,他那裏幹過,不覺得屈尊下貴,心底反而生出一絲淡淡的幸福甜蜜來。


    察覺到這點,榮小王爺暗歎自己完了,居然有了自虐傾向,還給自虐出了幸福感。


    終於處理完兒子身上擦傷的寶春,長鬆了口氣,一抬頭,剛好撞見一隻拿著帕子的爪子正往她頭上來。


    順著看著,就看到了爪子的主人,榮小王爺。


    榮小王爺幹咳一聲,“汗都滴到傷口上了,容易感染。”這是解釋吃豆腐擦汗的動機。


    “哦,謝謝啊。”


    就聽那女人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就給昏睡的孩子換衣服去了。


    榮小王爺,一口氣憋在哪裏,上不來,下不去,很不是滋味。


    沒被罵做登徒子,本應該慶幸,可她這隨意,不在意的迴答,卻沒來由的讓人生氣,煩悶。


    心說,是不是換個人給她擦汗,占她便宜,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一想到這兒,榮小王爺就不由生出一股戾氣來,沒好氣地瞪了那女人一眼,不悅地就想丟掉那帕子,可那帕子中途拐了個彎,被他塞進了懷裏。


    寶春給兒子擦了擦身,換了套幹淨的衣服,低頭在兒子粉嫩的臉上,親了親,這才站起,交待鄭子奇幾句。


    鄭子奇離開了,屋內隻剩下了兩人。


    小酒還要睡上一段時間,寶春便將榮錚帶到了會客室,上了茶水。


    自那次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難免有些尷尬。


    彼此之間愣是找不到一句話,來打破這靜寂的可怕的氛圍,難不成讓寶春說,你上次都被我氣成那樣,卻還不計前嫌,送我兒子迴來,你可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要是說出來,她都打抖。


    至於榮錚呢,他更不知道說什麽,其實,說什麽都沒用,他也算看明白了,這女人的確對他沒意思。


    所以有再多的情緒,也是白搭,人家不想跟你過招,你的破綻,弱點就是擺在她的麵前,她都不會看上兩眼。


    情感不對等,就引起不了對方的共鳴,就如功夫相差懸殊,完全沒有碰到敵手的爽感。


    榮錚是驕傲的,他有這個驕傲的資本,當然,他也會總結,反思,否則,那就真成了莽夫了。


    白丁山剛替寶春看診去了,看完迴來,也來到了會客室,見兩人正一杯接著一杯喝茶,都不說話,頓覺詭異。


    白丁山的進來,這才算是打破了尷尬的局麵。


    這貨不等寶春發問,便將宮裏發生的一切給敘述了一遍,當然了,中間不惜花大量嘴舌來美化自家主子。


    “你說馬驚了?”寶春抬頭。


    “看起來是這樣的。”白丁山如此迴答,讓寶春眉頭不經意皺了下。


    “……最後,小酒從馬肚子上快跌下來,眼看要被馬蹄子踩到,生命危險之際,說時遲那時快,一直注意小公子的九爺一甩白練,嗖的一下,在人落地之前,裹著人給帶了迴來,周圍的其他人那都是想救卻來不及,真是好險呢……”


    這貨還配合著言語,擦了擦汗,做出一副很後怕的樣子。


    榮錚瞪了他一眼,讓他適可而止。


    寶春此刻卻陷入了思考,也隱約嗅出整個事件的不尋常,比如那驚了馬,比如榮小王爺為什麽突然會對孩子考核感興趣,是不是提前查探出了什麽消息……


    若擱牢獄之災之前,寶春絕對不會有如今的冷靜。


    可經過那次的事,讓她深深地覺得,不但她,還有兒子,都要成長,都要學會積極麵對,不懼事,也不躲避事。


    躲避,沉浸在悲傷,憤怒中都是沒用的,對解決問題毫無意義。


    “死掉的那馬怎麽處理的?”寶春問及最關鍵的問題。


    “皇上已經命人調查了。”榮錚說。


    寶春猛然抬頭,不想白丁山已經離開了,榮錚還在,


    那人正漫不經心地喝茶,寶春眨了眨眼說,“這次多謝了,有機會定當迴報……”


    榮錚迅速轉過頭,直直盯著她,“我要的不是感謝,也不是報恩似的迴報……”


    寶春躲開他迫人的視線,掩飾性端起了杯子,她豈能不知他想說什麽,忙打斷,“我記得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榮錚看著她,拿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榮錚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會逼你,我就等著,一直等到你心甘情願點頭為止。”


    “你……”寶春胸口湧上一股氣,她本以為這貨被她上次刺激,打消了念頭,誰知還想著呢,看這副架勢是要來個長期作戰了,先不說感動,關鍵是她啥時候好到讓人如此惦記的程度了?


    寶春深唿出了口氣,放緩聲音,笑著說,“咱們來好好談談吧。”


    誰知人榮小王爺來了句,“我覺得沒什麽好談的。”一副一切言語都是廢話的樣子。


    “怎麽沒有?非常有必要。”寶春瞪眼,“交流,懂麽?一切有爭執的問題都是因為沒有很好的交流,交流清楚了,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榮錚輕笑了下,“那你先說,你什麽時候能答應,你答應了,我這邊也就不存在問題了。”


    你那邊沒問題了,我這邊可問題大了?


    奶奶的,被調戲了,寶春斜他一眼,開始忽悠了。


    “這人呢是多變的,一時的念頭不代表永遠,就像人的身體,機能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變化,相應的人的情緒也是如此,你現在覺得我好,說不定過兩天再看,就會覺得,這女人怎麽這麽不待見人呢。”


    榮錚瞪那女人,她怎麽有那麽多的大道理。


    “我要是真答應了你,我沒什麽啊,相應地我還賺大了呢,攀上鎮榮王府不說,還得了一個才貌雙全的夫婿,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夫婿兩字,把榮錚說愣了,說燥熱了。


    “從此呢,我就找到了一張長期飯票,我啥也不幹了,我要護著我的長期飯票啊,飯票被人惦記了怎麽辦,所以啊,我要天天盯著你,省的你這張飯票跑了。”


    榮錚非常想說,我巴不得這樣。


    可寶春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找情人,找小老婆,找通房,找丫環,反正隻要是女人,通通不行,碰到雌性生物,一定要隔絕三裏之外,我要慎重,再慎重,我要瞪大眼睛,嚴防死守著你。”


    他這那是飯票啊,分明是杜絕一切女性,這點他堅決做不到,難道他連跟母親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這可是大不孝!


    “而你呢,經過一段時間才發現,這不過是你的一時迷惑,等你清醒過來,你就會厭倦我,想甩可又甩不掉,又不能找別的女人,因為你一找別的女人,我就會拿著刀在後麵追著砍那女人,你說你這豈不是跳進了火坑麽?這麽一看,你就不覺得我好了。”


    榮錚的臉就像京劇變臉一樣,極其精彩,一會兒一個樣,手中杯子的水溢出來都沒發覺,腦海裏更是產生了一副畫麵,那女人拿著砍刀追人的情形,整個人都僵住了,再看看她,覺得,她還真能做的出來,隻是,為什麽他想笑呢,要是那樣,日子其實也是很有意思的。


    好半天他才想起寶春最後那句話,抬眼看她,“我沒覺得你好啊。”


    “你說什麽?”


    這次換她吃驚了,不覺得她好?那你還要娶她?你這娶迴去是要幹啥啊?思維發散了,思維這麽一發散,人整個都驚悚了,這貨該不會有什麽不良嗜好吧?


    榮錚幹咳一聲,起身,圍著她轉了一圈,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番,然後點點頭,很認真評價道,“長相湊合,身材湊合,至於脾氣麽,不太好,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大家閨秀禮儀,更是毫無,言語浮誇,十言有九句需要考量,性格世俗,見風使舵,還趨炎附勢……”


    他每說一句,寶春的臉都要黑上一層,自己沒有優點不說,簡直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都快成了壞的掉渣那種了。


    寶春也起身,冷笑,“就這樣的,你還看得上,榮小王爺這審美也夠愁人的,聽了你這話,很容易讓人以為,你跟我有深仇大恨,帶迴家是要狠狠欺負呢?”


    欺負?榮小王爺驚愣地看了寶春一眼,垂頭不說話了。


    榮小王也想了很多遍要娶她的原因,深層次的太深奧,不是一時半會能弄明白的,可內心最直觀的想法,他卻很清楚,很確定,那就是想娶迴去欺負來著。


    或許之前欺負上癮了,就欲罷不能了,不想給別人欺負,就想關起來給自己欺負,欺負一輩子,欺負到哭,就像畫裏那些男女那樣。


    想到這兒,榮小王爺的臉緋紅了,視線放在旁邊的書架上,心虛地不敢再看那女人。


    寶春見狀,都要抓狂了,這跟無聲默認有什麽區別,奶奶的,娶她迴去是為了欺負?覺得欺負她好玩是吧?


    寶春不由戾氣驟升,抬起一腳,死命就踩。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榮錚不妨,給她踩個正著,不由悶哼出聲,“幹嘛踩我?”


    “我不但踩你,我還要揍你。”說起拳腳齊上,氣勢洶洶。


    看著攻上來,發狠的那女人,榮錚傻眼了一會兒,忙躲閃,“給我停下。”


    寶春那會聽他的,這壞痞子,非揍他不可,太能欺負人了,不但不停,還越發的淩厲。


    “再不停,我可不客氣了。”榮錚不無威脅。


    “盡管來吧。”寶春一拳砸了上去。


    “你說的。”榮錚不閃,反而迎上,一把抓住寶春的拳頭,使得無法前行。


    就見寶春左手化掌,隻是還沒擊出,就被榮錚擒住,一個旋轉,整個將人抱住,使得她再也無法動彈。


    一股清香,瞬間鑽入榮錚鼻尖,令他不由失神。


    溫香在懷,九爺恍如了。


    “放開我。”寶春掙紮,同時懊惱,她夠勤學苦練了,沒想到到了這人手裏,卻還走不上幾招,就被人輕鬆拿下了。


    “不放。”榮錚說,“放了你,讓你揍我,都說你脾氣不好了,看看怎麽著吧,一言不合,就要揍人。”


    “因為你該揍。”氣頭上的寶春發狠,“告訴你,我早就想揍你了,你先是活埋我,再是要淹死我,你少欺負人了?不是我能忍,是因為我還沒有和你抗衡的力量……”


    “可現在都是你在欺負我?”榮錚反駁,抱怨。


    寶春給氣樂了,這貨倒還有理了,冷嗤一聲,“這倒稀罕了,你榮小王爺誰欺負得著啊?”


    “我把你兒子救下,巴巴送過來,你不感謝,卻還揍人,這不是欺負?”九爺振振有詞。


    寶春語噎,隻得說,“你先放開。”


    “放開可以,但不許再動手。”榮錚說。


    “好。”寶春點頭。


    可好了半天,卻沒見後麵有動靜。


    這貨居然還抱上癮了,寶春羞惱不已,正要開口,白丁山闖了進來,“我迴王府拿了外傷膏迴……”


    不等來字說出來,就看到了自家主子正從背後抱著沈小姐,下意識就捂眼,“我,我什麽都沒看到,你,你們繼續……”


    心驚膽戰迅速退了出去,打擾了爺的好事,那還得了,不扒了他一層皮才怪。


    隻是,等他跑到院子裏,卻不由笑了,主子不愧是主子啊,這麽快就給拿下了,簡直威武不可擋。


    想到什麽,嘿嘿直笑,很是詭異,走出不遠又走了迴來,凡是要去會客室的全被他擋了迴去。


    至於屋裏兩人,白丁山一進來,榮錚就放開了寶春。


    看看白丁山那貨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寶春簡直怒不可擋,不由瞪了那人一眼。


    “你先動的手。”意思是這事責任不在他。


    寶春咬牙,真是非常後悔,不該找你動手,壓根就不該搭理這貨。


    ------題外話------


    榮錚:你可知罪?


    白丁山:小的知罪,小的不該打擾大王泡妞。


    有個磨人的小妖精,今天生日,小妖精,生日快樂,雖然沒有兩更,但字數也有五千了,況且,還有甜蜜情節。


    至於更新時間,我再提下,字數盡量不低於五千,但時間上,十二點看不到,就有可能在六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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