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荻驚訝又慶幸地發現,以往纏人纏得要死的熊孩子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心事重重地吃完飯就乖乖跟著趙瑾告辭了。


    不止如此,從那天起,熊孩子就再也不纏他了,聽趙瑾說熊孩子在太學院上課也是變得超級認真,文韜武略帝王之術,功課門門優秀。小皇帝整個人就像一夜長大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地朝著人物設定一路狂奔。


    怎麽迴事?難道是突然間就覺醒了冰山之魂?還是突然間就認識到自己肩上責任重大要改過自新好好做人了?不管原因是什麽,看到主角攻能夠朝著人物設定靠近,他都喜聞樂見,以前那個小包子真是太ooc了,說他是主角攻我都不信。


    一晃十二年過去,算算時間估計距離炮灰的時間不遠了,肖荻頓時覺得這被奏折摧殘得黯淡無光的絕望生活充滿希望。這十二年間,身邊人變化不可謂不大,熊孩子像吃了激素一樣個頭蹭蹭地向上長,某次肖荻例行看他的時候,發現這熊孩子居然已經長得超過自己了,一到青春期,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子,滿意地看著高高大大的熊孩子,肖荻居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長高好啊,長得高才有大總攻的樣子,他還從沒見過誰家的主角攻是個小矮子的,那畫麵多獵奇啊!


    除了熊孩子自己之外,熊孩子的基友,男配君已經在朝野某得官職,和他爹一樣在戶部當差,正三品,是個油水極大的職位。


    小黑已經從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長成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但是依舊跟在肖荻身邊,幽靈一般神出鬼沒,本職保姆,兼職護衛。


    這日下了朝,估摸著這天又是一月看一次熊孩子的麻煩日子,就去了太學院。到了太學院門口,門口的小官員連忙將肖荻迎進去,“皇上正在校場演武,今天是阮將軍的騎射課。”


    肖荻點點頭,邊走邊問,“皇上最近學習情況如何。”


    “迴王爺,皇上學的很好,前些日子在明算課上與一幹公子比賽,還拔了頭籌,夫子們都說皇上天資聰穎,是天生的帝王之材……”說到這裏,那小官立刻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汗如瀑下地低頭認罪,“下官該死!”


    肖荻:。。。。。


    貌似每個人都覺得我嗜權如命?貌似每個人都覺得我有心謀逆?貌似每個人都覺得我特別想當這個皇帝?


    雖不知這美妙的誤會從何而來,但是這麽貼合他人物設定的誤會肖荻當然是不會去解釋的,反倒是配合地擺出一副不爽臉。


    冷汗如瀑的小官員將肖荻帶入校場,完成了什麽送命題般地飛快遠遁,看著他匆匆遁走的身影,肖荻歎息一聲,勞資在其他人眼裏就是吃人惡魔哦!


    校場上一幹公子王孫正在練習馬上箭術,這種遠程攻擊的騎射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十分巨大,是每個公子王孫的必修課。這些年太學院已經畢業了一批又一批公子王孫,大多數人都已經入朝為官,成為東離肱骨,隻有小皇帝,隻要肖荻不同意,他就在太學院畢業不了,已經算是太學院有名的留級生了。


    肖荻站在校場旁邊的空地上,遠遠觀望場上情況,今天的校場演武,錢鳴居然也來了,轉眼看向熊孩子,邊看邊點頭,嗯,主角攻不愧是主角攻,這騎射水準,我給他99分,多一分怕他驕傲。


    場上正要拉弓射擊的錢鳴在看到肖荻時愣了一下,手裏的箭脫靶射出,那支箭直直衝肖荻射來!


    萬分危急的時刻,隻聽一聲破空之聲,那支箭在距離肖荻還有一拳距離的時候,被另外一支箭打落,而另外那支箭在打落第一支箭後,帶著雷霆之力擦著肖荻耳朵射/進他身後的泥土裏。


    祁華手裏的弓弦劇烈抖動著,他還保持著拉弓射箭的姿勢,騎在高高的駿馬上,在校場上俯視肖荻。


    “啪!啪!啪!”攝政王站在校場下,神色淡然地看著年輕的帝王,緩緩拍手,“皇上好箭法。”


    肖荻:艾瑪艾瑪,勞資都快嚇死了好嗎!


    錢鳴立刻翻身下馬,跪在肖荻身前,“臣該死,請王爺責罰。”


    “阿荻…攝政王。”身為騎射老師的阮景鈞這時也趕到了,“你沒事吧。”阮景鈞這些年沒少在朝下找肖荻,但肖荻還是次次將他拒之門外,這些年邊陲戰事不緊,自死鬼皇帝掛掉之後阮景鈞就再沒迴邊疆去,一直在南都逗留,嫌他在眼前轉來轉去得礙眼,肖荻就把他和同樣礙眼的熊孩子安排在一起,讓他作為帝師教熊孩子騎射武術。


    當然,這裏麵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熊孩子將來可是要奪兵權的,阮景鈞作為駐邊大將,自然是熊孩子的神助攻。


    迴到事故現場,肖荻冷冷地甩一下袖子,“皇上好箭法,臣已經見識到了。至於錢鳴……在戰場上發呆,這是阮將軍教你的嗎。”


    “臣該死!”錢鳴將頭埋得很低,耳尖通紅。


    阮景鈞此時也跪在地上,行著君臣之禮,“是臣教導不利之過,請王爺責罰。”


    “哼!”肖荻冷哼一聲,轉眼看向站在校場上的主角攻,“皇上覺得該如何處置。”


    祁華手握彎弓,嘴上說著對二人處分,眼睛卻是緊緊盯著肖荻,“錢鳴校場出神已是不該,弓箭離弦更是險些誤傷皇叔,但念在其初犯,亦是無心之失,就去內務府領二十大板,罰三月月俸以儆效尤。此事本與阮將軍無關,但是教不嚴,師之惰,就罰一月月俸以示懲戒。皇叔,這樣安排可好。”


    完美~嘖嘖,不愧是主角攻!肖荻在心裏默默給熊孩子點讚,麵上卻是冷淡,“就按皇上說的辦吧。”


    迴到勤政殿,沒過多久小黑就通報說皇上來了,肖荻手裏拿著奏折坐在案頭,頭也不抬地擺擺手,示意小黑讓他進來。


    進來的少年身上已經帶著帝王之氣,他站在肖荻書案之前,“皇叔。”


    “何事。”熊孩子怎麽會特意來找他?


    祁華看著書案前坐著的男人,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隻是將他變得更加……祁華咽了一口口水,收迴心神,“皇叔,夫子說我已經完成了太學院所有的課業,我想去軒轅殿聽政。”


    攝政王看了一眼年輕的帝王,低頭看向奏折良久不說話,兩人之間似乎暗潮湧動,年輕的帝王就那麽僵直著站在書案前,等待攝政王的迴答。


    “嗬。”攝政王嘴角勾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一下,將手裏的奏折扔到少年麵前,“撿起來看看。”


    祁華彎腰將奏折撿起,仔細閱讀後看向肖荻,“皇叔這是何意。”


    “江南水患,去解決了它,迴來我就同意讓你聽政。”


    “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你若辦得到,本王自會信守承諾。”


    三日之後,祁華,錢鳴,阮景鈞,外加一幹護衛悄悄離京,祁華在離開南都之際,騎在馬上迴頭遙望南都高高的城牆,更像是透過城牆望著別的什麽。勤政殿裏,攝政王坐在書案前,兩隻鴿子從雕梁畫棟上飛過,他眼神清冷。


    主角攻,放心大膽地追求自己的愛情去吧!你老婆在江南等你!


    熊孩子離京,一個點子解決了熊孩子水患主角受幾大難題,肖荻為自己的機智點讚,沒有熊孩子在身邊這幾日也是過得心曠神怡悠然自得,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某日肖荻還在睡覺,幽靈般的小黑突然出現,“王爺,江南傳來消息,說皇上在乾州治水時遇到難民暴/亂,落入乾水中現在下落不明。”


    這些年小黑越發神出鬼沒,隨叫隨到像是肖荻的召喚獸,在看不到他的時候,肖荻總會疑惑這家夥跑到哪裏去了,該不會消極怠工吧,可隻要他叫一聲“小黑”,這神奇的男人就能第一時間出現在他身邊,就像他一直都在那裏一般,肖荻常常懷疑這家夥就是借著自己的膚色優勢隱藏在黑暗裏誰也發現不了,但他可是萬萬不能笑的,因為一笑大白牙就暴露了。


    肖荻迷迷糊糊聽著,心裏是一點也不擔心的,因為這完完全全就是按大綱走的正確劇情,滔滔乾水是紅娘,將主角攻送到主角受身邊,然後從小缺愛長大缺鈣的主角攻會在主角受無微不至的關懷下成功愛上主角受。


    “哦,知道了。”肖荻翻個身繼續睡覺,口齒不清地說,“小白,三日之後通知乾州知府去乾水下遊西塘古鎮尋人。”


    小黑答應一聲正要神隱,隻聽床上肖荻又強調了一遍,“記著是三日後。”


    “是,王爺。”


    第四日,南都陰雨連綿,肖荻因為手臂舊傷疼得睡不著,這些年一到陰雨天氣,他的雙臂就會痛入骨髓。小黑坐在床邊伸著大手為他按摩,這些年他也是練就一身高超的推拿本領。攝政王纖細的手臂在他黝黑的手裏顯得更加白皙,仿佛精致的瓷器,“王爺,據乾州知府上報,皇上已經在西塘古鎮平安尋到了。”


    攝政王皺著眉頭躺在床上發出一聲類似於“哦”的呻/吟,像是並不關心,像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小黑默默審視著這個男人,覺得他似乎有種魔力,看似慵懶,卻又運籌帷幄。身在遙遠的南都,他又如何得知皇帝會在西塘古鎮?又是如何得知皇帝平安無事?就連他派出去的死士都找不到皇帝的時候,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皇帝會出現在西塘。


    “有事?”攝政王發現了他的審視。


    “無事。”小黑連忙低頭認真推拿。


    “小黑,”他聽到攝政王叫他,“不要做多餘的事。”


    小黑立刻冷汗直冒——他什麽都知道!什麽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是,王爺。”男人的手臂在他手中,脆弱得似乎輕輕一折就斷了,可就這麽個脆弱的男人,卻時常讓他覺得強大得可怕。


    這麽多年,他從來看不透他。


    又過了一月,江南水患平息,祁華治水歸來,肖荻在宣明殿為祁華接風洗塵。幾月不見,小皇帝似乎變得更加成熟了,冰山氣質也顯露無疑,見了他點頭算是行禮,“皇叔,我迴來了。”


    他默默觀察著熊孩子,發現熊孩子時常戴在腰間的蟠龍玉佩不見了。默默在心裏點了一讚,主角攻下手就是快,定情信物也成功送出去了,現在就等主角受出場來個全場最佳,將劇情推入高/潮了。


    “入席吃飯吧。”肖荻依舊維持著自己高冷的形象。


    兩個人一個冰山一個高冷,各自心懷鬼胎,飯局間居然都是沉默無語,現場氣氛頻頻尷尬冷場。


    總算結束了這氣氛詭異的接風宴,肖荻在心裏默默舒了一口氣,“既然皇上解決了水患,那本王也說話算數,明日起,就來軒轅殿聽政吧。”


    肖荻正要離去,祁華起身攔住他的去路,高大的體型帶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在江南的時候,那些是皇叔的人?”


    這個小黑!真是我的神助攻!


    “是。”肖荻大方承認,反正這樣更符合他的人物形象。


    “皇叔想要殺朕。”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熊孩子現在已經不再說“我”了,而是自稱為“朕”,真不可愛!


    “是。”我的鍋我的鍋,這個鍋勞資背了!


    祁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伸出手,在快要觸碰到男人臉龐的時候,虛虛滑過,隻是撚起男人肩膀上的一片落花,這讓他想起了幼時,他插在男人鬢間的那朵海棠,“皇叔,朕才是東離的皇帝。”


    “是,你是。”攝政王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似乎帶著嘲諷,“沒有人說你不是。”


    “啪!”地打開皇帝舉在他耳邊的手,那片落花飄飄蕩蕩落在地上,被攝政王碾碎,“隻是這江山,是我的。”


    說完錯開身離開了宣明殿,皇帝依舊保持被打開的姿勢,盯著攝政王離去背影久久不放。


    “唿——”


    肖荻長舒一口氣——這個死作得真是令我神清氣爽。


    迴到王府,小黑跪在他麵前,“王爺,小黑知錯了,請王爺責罰。”


    責罰?我責罰你做什麽!我謝謝你還來不及呢!


    “要做,就做得手腳幹淨一點,做得拖泥帶水還不如不做。”肖荻淡淡道。


    “王爺,我……”小黑低著頭。


    “算了,他已經迴來了,你已經沒有機會了,況且就算他知道了也沒什麽。”何況我就是要讓熊孩子知道,不然這麽做有什麽意義,你要是真把熊孩子搞死了我才麻煩呢!


    “王爺,下次我一定……”小黑正要立誓。


    “沒有下次!”攝政王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可怕,“沒有命令擅自行動,一次就夠了!”


    “而且……”攝政王的臉色突然間緩和下來,柔軟的手指撫上他黝黑的臉,眼神空茫又痛苦,“你知道,我這輩子,是不可能當皇帝的。”


    “王爺……”小黑抬眼癡癡看著這個男人。


    “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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