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遇見,阿樂幾乎以為那少年是個人類,隻是他身上並沒有屬於人類的那種誘人香氣。


    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看不出,那個長相精致的少年,是一隻喪屍。


    那時阿樂才剛剛成為一個中級喪屍,剛剛演化出思維,見到少年就本能地感受到危險,放下手中的人類屍體奪路而逃。


    “咦,你怕我?”看他逃走那少年來了興致,輕而易舉地捉住他,白皙的手捏著他的喉嚨,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那少年抓著他仔細端詳了許久,他聽到他說,“你好像和其他的家夥不同呢,算了,反正今天我也吃飽了,就不吃你了。”


    他被那少年帶迴了家,在他不知他要怎麽對自己的時候,少年解開兩顆襯衣的扣子,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他將脖子湊到他麵前,“便宜你了,吃吧。”


    饑餓感瞬間席卷了他的身體,他覺得自己仿佛又變迴了沒有思想隻知道饑餓的低級喪屍,一把拉過少年的身體,張嘴咬上他的脖子。


    迴過神的時候,少年正被他壓在身下,上半身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他撕咬出來的傷口,那些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而少年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感覺怎麽樣?”


    感覺……他駭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似乎也比以前靈活了許多,“我……”他發現自己居然可以說話了。


    “感覺不錯就趕快從我身上滾下去!”少年命令道。


    站起身後拉了拉被他撕咬得破破爛爛的襯衣,“以後你的任務就是陪我說話,不然我就吃了你!”少年威脅道。


    從那天起,少年就成了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喪屍,很多時候他都不能理解身為一個喪屍,他為什麽要做那些完全沒有意義的事,其實比起一隻喪屍,他更像是一個人類才對。


    他喜歡看電影,尤其喜歡看爛俗的愛情電影,光是一部《泰坦尼克號》他就看了不下十遍。他不光自己看,還喜歡拉著阿樂強迫他陪他看,看完還要求他講出來一段不少於三分鍾的觀後感,可他能有什麽觀後感?你會對盤子裏兩塊牛排的愛情感興趣嗎?更何況,喪屍本身是沒有感情的,人類那種深奧的感情,他理解不了。


    可是他的主人卻不一樣,他擁有喜怒哀樂,擁有一切屬於人類的高級情感。他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擁有喪屍身體的人類。


    阿樂常常想,也許是因為少年的級別很高吧,高到能夠擁有情感。可是在他的主人死掉的很多年以後,阿樂的級別已經很高,已經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喪屍王,他還是理解不了。


    所以,他的主人,果然是不同的。


    那少年很漂亮,事實上他從沒有見過比他更漂亮的喪屍,人類也沒有,隻是他自己不以為意,還常常嘲笑他目光短淺。


    那少年很強,可他自己卻對此無知無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躲在他身後尋求他的保護,然後在他解決完麻煩後拍手稱讚。


    那少年很懶,在發現他很厲害之後就全權把找食物的任務交給他,自己過上了舒適的米蟲生活。阿樂甚至懷疑,他其實是知道自己很強大的,隻是因為懶,所以不去出手。


    喪屍是不用睡眠的,但那少年卻在晚上的時候沉沉睡去,有時候他看著床上的少年,會抑製不住自己心裏饑餓的衝動,悄悄地將少年白皙的手腕撕咬開來,用力吸/吮裏麵流淌的血液。少年的味道很好,高級喪屍的血肉對喪屍來講是上好的補品,所以他才能在第一次吃了少年之後,就變成了高級喪屍。而萬幸少年雖然看上去像是個人類,但他確確實實擁有喪屍的身體,感受不到疼痛的喪屍的身體。


    因此他居然一次都沒有被抓到過。


    少年總說他是自己的儲備糧食,總是威脅他要把他吃掉,但其實他們之間,少年才是被吃掉的那一個。


    很多時候阿樂都覺得那少年其實是知道自己晚上那些小動作的,隻是懶得理他,就由他去了。畢竟一隻不需要睡覺的喪屍,能睡得有多沉?


    這就像他們之間不為人知的契約,他照顧他,陪他說話,而他滿足他的口舌之欲。


    喪屍是一種除了饑餓就什麽也感受不到的生物,無心無情,無淚無愛,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流淚。


    在黑暗的大街上,少年在他懷裏失聲痛哭,他哭著說自己想要迴家。迴家?是迴他還是人類的時候的家嗎?他們都知道他們再也迴不去了,所有的喪屍都是罪人,這一切都是神的懲罰。


    少年冰冷的淚像是有種魔力,舌尖觸到的那一刻本應沒有感情的他突然萬分渴望懷裏的少年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這樣他就能……就能怎麽樣?吃了他?


    事實上他也那麽做了,少年纖細的脖頸就像是神聖的祭品,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咬了上去,甘美的血液流進他的嘴裏,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想要更多,更多,他想要把他撕碎。


    “阿樂,你咬我啊。”


    蒼白的月光下沾著血的少年看上去無比妖異,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切切實實感受到,他是他的主人,是喪屍的王。


    對於自己被他襲擊,少年幾乎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問他,“我好吃嗎?”


    好吃,好吃得我都快發瘋了。


    但他卻給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不好吃,隻是看上去好吃而已。”喪屍是不會撒謊的,因為沒有必要,但那天,他撒了謊。


    “這樣啊……”少年無所謂地從他懷裏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叫他迴家,就像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


    他想,少年對自己的身體,對自己被他咬傷,是完全不在乎的,他對他完全是縱容的態度。


    看著少年步履蹣跚的身影,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是屬於人類的,占有欲。和這少年在一起久了,就連他也變得不正常了。


    那天晚上少年熟睡後,他迴到剛才那條街,地下酒吧的旁邊,一個廢棄的地下室,“喪屍!你快放了肖荻。”被綁縛的男人見了他惡狠狠地威脅道。


    這個人,就是當初帶走肖荻的那個人類,沒想到居然會找到這裏,肖荻喝醉了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得清清楚楚,在他咬上肖荻的那一刻,他切切實實感受到這男人澎湃的殺意。


    不知為什麽,阿樂不想讓肖荻見到這個男人,於是在男人現身前下令讓人將他擒住。


    男人被綁縛著匍匐在他腳下,一身狼狽,蹲下身看著他的滿身傷痕,有些疑惑,“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救一隻喪屍?


    “我是來救他的!”男人的眼裏充滿怒火,“你快放了肖荻!”


    “救?”他覺得很可笑,惡意地想打破這男人對少年的幻想,“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男人明顯愣了。


    “剛才你也看到了吧,我咬了他。”他想自己的臉上應該正掛著惡劣的微笑,“他啊,是你們人類最憎恨的喪屍呢,”伸出舌頭舔過自己的嘴唇,樣子邪惡又危險,“他是我的。”


    奇怪,這種無聊的攀比是人類才有的無聊做法,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喪…這不可能!他是人類!”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但阿樂知道他已經信了。


    “告訴我,為什麽對他那麽執著?”他看著他。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說過要救他!我要把他送迴安全區,送迴家去!……”滿身傷痕的男人喊道。


    “我想迴家……”少年哭泣的臉驟然浮現在他腦海中,阿樂覺得自己此刻有些惱羞成怒——這真是一種高級的情感。


    “救一隻喪屍?”


    “我愛他!從見他第一眼,我就愛他!”他其實是知道的,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是不可能在內圍活得下去的,能夠在內圍碰到他,隻有一種可能,這個看似漂亮的少年是一個高級喪屍,但見到他第一眼,他就已經不能迴頭了。


    愛?這個字眼像一記重錘,狠狠撞擊在年輕喪屍冰冷的心上。


    “可笑。”


    他伸手,輕而易舉地捏碎了男人的頭顱,很可惜,這個男人連喪屍也變不了。


    迴到家的時候,他的主人還在沉沉睡著,銀色的月光下少年不設防的睡顏讓他迷醉,他心裏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伸手輕輕撫摸著少年的臉,像是撫摸一塊易碎的瓷器。他的主人有一張勾人的臉,就連人類也被他迷惑了。


    像是被蠱惑,年輕的喪屍俯下身去,笨拙地用自己的嘴唇觸碰少年的唇,就像當時他強迫他看的《泰坦尼克號》裏,男女主角做的那樣。


    很奇怪,明明他什麽都感受不到,但他就是知道少年的唇很柔軟,很甜。


    如果這就是愛的話,那麽他想,他愛他。


    少年很懶,但是這麽懶的人,居然會讓他去注意兩個人類,然後要親自去迎戰。其實他知道以少年的實力,自己完全是不用擔心的,但看著少年準備離去的身影,他總有一種即將失去他的感覺。


    “阿樂,你不準去。”少年命令道,赤紅的瞳孔在夜色裏熠熠發光。


    我在擔心什麽,他怎麽可能會輸,怎麽可能會死,他那麽強大,他是喪屍的王。


    看到遠方天空開始匯聚的雷電,阿樂終於坐不住了,違抗了他的命令朝戰場趕去,然後他就看到,他的神,他的王,他的少年,幾乎沒有絲毫還手地用身體接下漫天雷罰。


    以前他總在想,他的少年如此強大,這世上又有誰能夠傷害他殺死他呢。


    “樂明成……我命令你,殺了我……”


    肖荻,你不可以……這麽殘忍……


    喪屍是不會難過的,但是當手指穿過少年頭顱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在難過。


    低頭小心地親吻著少年屍體殘破的嘴唇,像是怕將他弄痛一般,“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不是口舌之欲,是愛。


    我愛你,我會讓所有傷害你的人,為你陪葬。


    他是樂明成,他是他的阿樂。


    他是喪屍,一隻無心無情,無淚無愛的喪屍。


    那些屬於那個少年的高級感情,他理解不了。


    但是他知道,他是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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