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待孫氏趕到山腳下,並不見竹枝身影,遠遠地就瞧見兒子馮良跟倆人對峙著,神情激動,正說些什麽。她生怕兒子吃虧,一疊聲喚著馮良的名字跑了過去。


    馮良趕到的時候就沒看見竹枝,都怪大綱嘮嘮叨叨不興早說清楚,耽擱了時間。瞧見山腳下停著兩輛馬車,定然就是那個什麽李記花草行的,除此之外並沒瞧見竹枝和旁人,想必是領著人家進山去了,就溜了兩個車夫守著馬車。走過去便端出在鎮上遊手好閑走街遊巷時唬訛平頭小百姓的德行來,吊兒郎當地問道:“這馬車倒不賴,誰家的?誰讓你們停這兒了?”


    兩個車夫正在閑聊,見他晃了過來,一副小混混訛詐的口吻,不由相視一笑,都沒理他。今兒倒是稀奇,有小混混訛到李掌櫃頭上來了,那位可是混混兒祖宗,這倆車夫也不是什麽良民百姓,早年間也是跟著李掌櫃在街麵兒上混的。現在年紀大了,又拖著一家老小的,方才安分了些。


    見兩個車夫不理自己,馮良圍著馬車轉了一圈,心裏估計著這馬車怎麽都該值幾百兩銀子了。聽說這掌櫃的出手特大方,給那邪物就是三百兩銀子,自己怎麽說也要訛他五百兩才行。不,還要加上這輛黑油的馬車,瞧這馬,多威風啊!


    心裏想著這車過會兒就該改姓馮了,可得好好跟那些狐朋狗友們炫耀一把,忍不住就伸手想要掀了車簾來看。那倆車夫雖然在閑聊,眼睛可一直不錯地盯著他呢,見他伸出手來,抬手就是一鞭子甩過來。不過並沒傷人,隻是挽了個響鞭,唬了馮良一跳,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好漢呢,原來是個慫貨!”


    “小子,再碰可小心你那爪子,爺可有些日子沒動手了,正想找個人揍揍解解悶兒呢!”其中一個斜著眼睛看著馮良,滿臉鄙夷。


    馮良不但混,還是個楞的。若是旁人見了這倆車夫的無賴德行,怎麽也要思量一下再說,可馮良就不,他把腦袋一扭,梗著脖子嚷道:“喲喲喲,你打了小爺還有理了?識相的趕緊給爺磕個頭,小爺今兒心情好,放過你們也說不定。”


    倆車夫對視一眼,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搖著頭感歎道:“這都多少年沒人跟爺說過這種話了,今兒真是破了天荒了。小子,你選吧,左手還是右手?”


    另一個就勸:“別鬧大了,掌櫃的辦事兒呢,挑了手筋就是,呆會兒還得趕迴去,別累著了。”


    這倆人明明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若無旁人地商量是斷他的手還是挑手筋,絲毫沒有懼怕的神色。馮良混勁犯了,大聲嚷嚷起來:“你們倆瞎了狗眼的老東西,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在我們下河村兒還敢撒野,想不想走出村子了?”


    剛在旁邊勸解的那車夫樂不可支,迴頭對另一人道:“得,哥哥,甭讓他選什麽左右了,咱倆一人一隻,我這手也癢癢呢!”


    孫氏趕到近前正好聽見這句,急忙拉了馮良嚷了起來:“你們什麽人啊?這是幹什麽?”


    馮良正在勁頭上,哪裏肯讓老娘摻和,梗著脖子把孫氏拉到身後,挑釁道:“你試試,你試試?有本事動小爺一下,瞧你們能不能走出這下河村兒?”


    車夫放下鞭子,隨手就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來,五六寸長的刀鋒閃著寒光。他上下打量著馮良,匕首在手裏隨手玩著,似乎在掂量怎麽下手得好。


    孫氏瞧見嚇了一跳,忙拉著馮良告饒:“兩位大爺,有話好好說……”


    馮良也覺得有些怕,可輸人不輸陣,嘴裏還是嚷著:“來來來,有本事就動爺一下試試!衝這兒來,來啊!”


    後頭傳來馮槐的叫聲,孫氏等人扭頭一看,馮槐正帶了族裏的人趕來。人多膽壯,孫氏也硬氣起來了:“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居然敢在我們下河村打人?鄉親們快來,別放走這兩個打人的!居然敢打我們馮家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個車夫瞧見來人不少,也收了匕首,抱著手臂冷笑著看向來的一大幫人。


    族長越眾而出,衝著兩個車夫微微抱拳問道:“兩位好漢有禮了,不知兩位來我下河村有何貴幹?”他這麽說隻是走個過場的客套話,畢竟馮槐來家裏叫他的時候早就說清楚了前因後果,聽說有人出了三百兩銀子買山上的野草,就是族長也一樣紅了眼,叫上了村裏的壯漢就過來了。


    見族裏來了人,孫氏和馮良更是長了膽氣,馮良朝族長迎過去,嘴裏還告著狀:“族長伯伯,你可得管管,這不知哪裏來的潑皮跑到咱們村兒,鬼鬼祟祟的,說不定就是來偷東西的。我不過上前問了兩句,他們便要剁我的手,還說咱下河村兒的都是慫貨……”


    孫氏也點著頭附和道:“是哩,族長大哥,你可得給我們出這口惡氣才行啊!”


    車夫不耐煩了,拿馬鞭敲了敲鞋底,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垮著臉說:“老婆子你裝什麽呢?剛才我們還送你家人迴去,轉眼你就不認識了?還有你個小軟蛋,當著爺的麵兒就敢顛倒黑白告黑狀啦?在爺跟前兒抖得起威風的,你還是第一個,往迴那些都做了爺的刀下鬼了,莫非你也要排著隊上來?”


    另一個也不屑道:“明明是你個小兔崽子見咱們在一邊兒閑聊,想上車去偷東西,叫我們逮個正著,你倒還有臉跟爺說王法?”


    雖然下河村兒來的人也不算少,可兩個車夫也絲毫不懼,他們都閑了有幾年了,好容易碰上一迴熱鬧的,恨不能撲上前好生討個說法才是。隻聽族長遲疑了一下:“想來是有些許誤會?”這兩個車夫見己方這麽多人都沒什麽懼色,言語間也顯得頗不好惹,更主要是這兩輛馬車,看著雖不怎麽打眼,可是據族長所知,就是鎮子上頭,用得起這樣馬車的也就隻有那麽一兩家。這不曉得是哪裏來的貴人,隻怕不是像馮家說的那麽簡單。


    想到這裏,族長才一陣後怕,他剛聽見人家拿三百兩銀子買山上的草,一時迷了心竅就激動地跑了出來,此時才想起來,花得起三百兩銀子買野草的,一定是非富即貴的,隻怕招惹不起。再聽人家這倆車夫說話就跟橫行街頭的潑皮一樣,更是暗暗恨起馮家人來,這次隻怕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了。


    馮良可沒那麽多想的,自己這邊來了這麽多人,他正得意呢,揚著頭高聲道:“誤會?我看不是誤會,你們偷偷摸摸的把車停在我們村裏,一定是來偷東西的!”


    車夫嗤笑了一聲:“就你們下河村兒這窮酸樣兒,有什麽值得爺我大老遠的來偷?笑話!”


    這話可就激起了下河村眾人的民憤,原本被族長鼓動著過來的村民個個心裏不服,有出言反駁的,有說先抓住打一頓的,加上孫氏馮良等人在中間湊合,山腳下一時熱鬧起來。兩個車夫也不是善茬,不停出言挑釁,更加惹得村民大動肝火,族長在中間叫了幾次都叫不住停。


    山林間的小道上閃現幾條人影,正是李掌櫃竹枝等一行人。兩個花匠把那些墨蘭都起了出來,用背篼裝著,巧妙地摞起來背在背上。後頭跟著的李掌櫃、李管事和竹枝,正有說有笑地往馬車走來。


    幾乎是一出林子,李掌櫃便聽見了山腳的喧鬧聲,不由皺起眉頭道:“怎麽了?安伯,您先去瞧瞧,讓何花匠他們先歇會兒。”


    李管事大步上了前,他之前為這蘭草的事情已經往下河村來過幾遭,跟族長也打過兩次交道,很順利就找到了族長,喝止了自家的車夫,向族長微微頷首賠禮道:“我家這兩個小兄弟年輕不懂事,得罪了諸位鄉親,還請馮保長瞧在打過幾次交道的份上,給老兒一個麵子可好?”


    一見他,族長的腰就彎成了蝦米,連連作揖行禮道:“不知道是您老人家來了,失禮失禮,不過是些許誤會,小事而已,不值一提罷了。”旁人不曉得這人是哪個?族長正在心裏臭罵,這馮良也太能招惹是非,你挑人收拾、挑釁,也找個合適的對象啊,李記花草行是什麽人開的?縣城混混兒們的祖爺爺,欺負到人家頭上,這不是老壽星買砒霜,不想活了麽?


    馮良和孫氏見族長居然服了軟,有些不可思議,可想到目的還沒答成呢,哪裏肯依?孫氏幹脆指著遠遠站著的竹枝大聲罵道:“你這偷漢子的小浪貨,還不快些滾過來!不要臉的,居然領著外人上咱們村兒來偷東西,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她這麽一說,大家都看了過去,果然望見馮大綱的媳婦兒站著一個穿著青灰色夾袍的男人站得遠遠的,身後花匠背著背篼,裏頭也是裝滿了看不清模樣的草葉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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