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亂糟糟地隨意收拾了一下,孫氏打發王氏去做飯,又擔心老大家的出來禍害家裏人,便叫馮良將她看住。馮良怕得要死,不是說吸人陽氣麽?難怪這些日子自己覺得身上不舒坦,可不能離得近了。小心翼翼地找了個木棍兒從外頭將門插上,遠遠坐在自己房間簷下看著也就是了。


    馮老大則拉了孫氏進了房。馮良豎起耳朵朝那頭支了支,啥也聽不見。心下好奇到底爹娘會如何處置這禍家精,看了眼被木棍插住的破門兒,料想她應該也出不來,便放心地走到那邊窗戶下頭去偷聽了。


    竹枝不知道外頭馮良已經走開,正絕望地坐在屋裏幹瞪眼。她倒是挺想哭的,可一想到這事又哭不出來。


    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形容,太過離奇了。


    本來要說魂穿這事兒已經夠離奇了,經曆了一次也就該鎮定了。可落到今天這被當做什麽鬼祟鎖起來準備處死的境地,也實在太過憋屈了些。她都做什麽了?什麽也沒做啊。


    都打算好了要在馮家混一段時間,也將孫氏視作上司,王氏視作同事一般處理了,還要怎麽樣?她又沒得原主的記憶,也不曉得原主跟她們怎麽相處的。反正她是本著混碗飯吃不至於餓死的態度努力工作著,可到了她們眼裏怎麽就成了與眾不同了?


    好吧,原本是跟那婆媳倆相處得不怎麽愉快,她也承認。可她不是都已經盡力收斂鋒芒了麽?若是換了往常方菲的德行,絕對是寸步不讓據理力爭,該吵就吵架,打不過可以抄家夥,誰怕誰啊!這不就是怕她那個悍性太搶眼,她都克製了又克製。一個屋簷下頭住著,一個鍋裏頭舀飯吃,是往常奶奶說的,饒人一步自得三尺。這可倒好,她還成邪物鬼祟了!


    想歸想,氣歸氣,眼下這處境該怎麽破?


    竹枝又打量了一下這間破屋子,黃泥巴混著稻草夯的牆壁,瞧著不是很結實,可若是她一個弱女子想挖個洞什麽的,也不容易,何況她還沒個趁手的工具。屋頂雖是搭的草織的簾子,可站在床上也夠不著屋頂,窗戶也沒一扇,完全就是上天入地都沒了出路。


    要不,幹脆歇歇,等會兒總得給她吃的,或者帶她出去“行刑”吧?不如到時再伺機逃走?反正從這下河村到青河鎮的路她也熟了,先跑到鎮上去,姑姑總不至於看著侄女兒就這麽頂著個邪物的名聲死掉吧?


    不管準備怎麽著,至少一點竹枝是確認的,那就是她餓了。餓一頓也還能忍受,所以她更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待會兒才好逃走。


    想到這裏,她閉上雙眼拉過薄被子好好躺了下來,心裏盤算著待會兒可能是誰來拉她出去,她要如何應對,該怎麽糊弄對方,讓對方放鬆警惕了好逃走。


    正想得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佝僂著背但是看起來依然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光站在門口。


    是馮大綱迴來了。


    算算時間,今天可不就是第四天了麽?


    竹枝懊惱地一拍腦袋,怎麽就把這個人給忘記了。她默不做聲地從床上爬起來坐著,看著他。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剛剛到,也不知道聽說了這院裏發生的事情沒有。


    顯然是沒有的。馮良大唿小叫的聲音在後頭響了起來:“大綱,你怎麽把門兒給開了?快關上,別讓邪物跑了!”


    馮大綱進門兒就覺得不對勁,看馮良湊在爹娘房間的窗下正弓著身子聽得起勁,他也沒驚擾他,可走到自己房前卻發現門環上插了根木棍兒,不由便有些疑惑。這青天白日的,太陽剛落山,把他的房門兒插上幹嘛?別說家裏沒人,就是有人,也輪不著插他的房門兒,這院兒裏就他的房間,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就是賊偷,也偷不到那房裏去。


    一開門兒,便見羅氏從床上爬起來坐著,衣裳整整齊齊的,又不像是在睡覺。再聽見馮良的話,他便知道,出事了。


    他迴頭看了馮良一眼,那廝正站在他身後五六步開外滿臉急色:“你可別進去,馬仙姑都說了,她可是要吸陽氣的!”


    怎麽又扯上村後的馬道婆了?馮大綱垂了眼瞼,不動聲色地朝馮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唿,抬腿就進了房。


    馮良在後頭喊了兩聲,沒能阻止馮大綱,倒是把一家人都招了出來。孫氏隔著窗戶沒好氣地啐道:“喊他幹什麽?死了倒幹淨!”馮老大立即警告性地喝了一聲:“老婆子!”


    王氏隻敢遠遠地看了一眼,又縮迴了後廚裏頭。倒是馮良覺得有意思,站在大綱房外張望著,無奈馮大綱轉身就關了門,他這能悻悻地磨了磨後槽牙揚聲問孫氏:“娘,這下不用我看著了吧!”


    裏頭孫氏還沒答話,出來瞧的馮俊譏諷地哼了一聲,轉身進屋大力關了門,惹得馮良一陣不滿地埋怨。


    不過這些都跟竹枝沒什麽關係,她看了眼一身塵土斜斜坐在床邊的馮大綱,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大家都認為你媳婦是水鬼上了身的邪物,所以要燒死她。好像不太對,她算是他哪門子的媳婦?唉,也不對,這身子的原主可是人家規規矩矩的媳婦,她這占了人家的身子不就是該承擔責任麽?難道老公也是責任之一?這贈品可真夠大的……咦,自己這是想到哪裏去了,好像不太對……


    馮大綱瞧了她一眼,低頭悶聲問道:“咋了?”


    竹枝拉迴思緒紅了紅臉,好像這時應該說:“對不起,你就出去幾天功夫,就把你媳婦給折騰壞了,馬上你就要沒媳婦了。”想想也就罷了,說可不能這麽說。她露出一個有些憋屈的神色,耷拉了雙肩道:“你娘請了什麽仙姑道婆的,說我是水鬼,要燒死我。”


    馮大綱:“你是麽?”


    竹枝脫口而出:“當然不是!”


    說完覺得好像不對,準備補充說我肯定不是水鬼,你知道我有心跳有唿吸身子是溫熱的,話到嘴邊咽了下去,心裏突然一驚。為什麽這麽問,難道馮大綱看出什麽來了?


    馮大綱也沒說什麽,站起來拉了門就出去了,留下竹枝一個人發呆,難道馮大綱看出什麽不對了?要說也是,這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應,若是說這院子裏誰最先發現她的不對勁,隻怕就該是馮大綱了。


    竹枝抬頭看了眼沒關的房門,果斷決定立即跑掉,提了單薄的包袱剛出門,迎頭就碰見了從外頭進來的雪兒,笑吟吟地衝她問好:“大嫂!”


    見她手裏拎了個小破包袱,雪兒好奇地問:“快吃飯了,大嫂去哪兒啊?可是娘打發你送東西?吃了飯再去吧!這時候大家都吃飯呢,去哪兒都不合適。”


    竹枝訕訕地扯了個笑,沒準備解釋什麽,繞過雪兒就準備開溜,身後傳來馮大綱的聲音:“羅氏,迴房去!”


    她和雪兒一同望去,馮大綱站在堂屋門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不知怎麽,心裏就是一抖,竹枝掀了掀嘴皮子,到底什麽也沒說,癟著嘴迴了房去。


    雪兒看著她的背影滿臉疑惑,瞧見大哥迴來了,欣喜地迎上去叫了聲,這才發現除了馮槐,大家都在堂屋裏頭,一臉凝重,直覺地感到了不對頭的地方,縮了縮脖子躲進了房裏。反正家裏有任何事情也輪不著她發言,這情形不對,先躲了再說。


    竹枝進了房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怎麽了?馮大綱叫她迴房她就迴房?他馮大綱算哪根蔥啊?憑什麽要聽他的?


    懊惱地皺了皺眉頭,她恨不能拍自己一掌,剛才是中了邪了,怎麽就聽了他的話。若是他跟家裏人商量了說非要燒死她,她還得乖乖走到烤架上不成?


    可是馮大綱的語氣、眼神都透出一股叫人安心的感覺。算了,早晚也不急於這一時,等等再說吧。


    馮大綱並沒有讓竹枝等太久,天剛黑透,他便耷拉著雙肩進來了。看見坐在床邊發呆的竹枝,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身關了房門站在她旁邊。


    這居高臨下的,太有壓迫感了。竹枝立即迴過神來,抬頭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馮大綱說:“這幾日你就在房裏呆著,別出去了。待迴了門兒,咱們就搬出去。”大概是不習慣說這麽長的一句話,中途他停頓了好幾次,竹枝聽完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意思是,分家?


    屋裏太暗,瞧不見馮大綱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輪廓點頭說:“分家。”


    原來自己問出聲了啊!竹枝又頓了頓,驚喜地問道:“意思是說不會燒死我了?”


    馮大綱搖頭:“不燒。”


    心裏懸的石頭落了地,竹枝長長地出了口氣,感覺如釋重負,瞧著眼前這彎腰駝背的男人竟然覺得心安起來。難道他是以分家為借口把自己給救下來的?這寒冬臘月眼瞧著就要過年了,分家能分到哪裏去?是怎麽個分法?還有他說迴了門就分家,那她還有幾天迴門啊?


    竹枝想問又不敢問,不管怎麽說,瞧著孫氏對馮大綱的刻薄勁兒她就能知道,既然同意了分家,估計馮大綱也討不到什麽好去。摸了摸身下硬邦邦的床板,心裏忽然有些愧疚,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咬了咬下唇,隻說了一句:“謝謝。”


    ps:第二更晚點送上,預計在晚上八點左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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