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聞言,隻能站起身來,感激道:“不管如何,這份恩德,老身銘感五內。”


    “老夫人言重了。”


    薑祁笑著說道:“夜深了,我送您迴去吧。”


    “勞煩道長。”


    老太太從善如流,被薑祁攙扶著迴了溫家大宅。


    把老太太交給了侍女之後,薑祁徑直迴到了家廟。


    收拾了一下,薑祁剛剛準備去後院睡覺,家廟的門就被推開。


    薑祁都不用抬頭就知道,一定是溫小芩來了。


    “有水嗎?”


    溫小芩問道。


    薑祁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眼看著她停也不停的喝完。


    “哈!”


    溫小芩吐出一口長氣,說道:“那個賊人已經交給了我的同僚。”


    說著,她一咬牙,道:“我交代了他們好好關照!”


    這裏的好好關照顯然不是什麽好詞。


    薑祁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沒事了就趕緊迴去睡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成何體統?”


    “你在乎這個幹嘛?”


    溫小芩滿不在意的擺擺手,問道:“薑祁,你懂風水嗎?”


    “略懂一點。”


    薑祁想到了自己在妙音那裏看過的《玄女風水》,有些遲疑的點點頭。


    “明天陪我跑一趟?”


    溫小芩眼睛一亮,說道:“還記得前段時間我跟你說的盜墓賊嗎?黑吃黑死了四個人的那個?”


    薑祁點點頭,溫小芩繼續說道:“那個古墓就在昌平縣內,據說鬧鬼,縣太爺就想請一位風水師去看看。”


    “不去。”


    薑祁果斷的搖頭,說道:“貧道乃是你家的廟祝,為何要做縣衙的活計?”


    “就當幫幫我?”


    溫小芩試探性的問。


    “你去問老夫人。”


    薑祁依舊搖頭,說道:“貧道不去,也不建議你去。”


    “墓地,乃是陰陽交界之地,能不碰就不要碰。”


    見薑祁說的認真,溫小芩也就熄了好奇心,點頭道:“那我到時候就在外麵守著。”


    “善。”


    薑祁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這丫頭莽了一點,但還是聽勸的嘛。


    “咳咳。”


    這時,溫小芩突然扭捏了起來。


    “有事說。”


    薑祁嫌棄的說道:“你快扭成麵條了。”


    “去你的。”


    溫小芩翻了個白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伱之前給我批了八字,說的特別準,我一個沒忍住,就跟幾位姐妹說了,然後”


    “咳咳,我能不能明天帶她們過來?你給算一算?”


    “好啊。”


    薑祁痛快的點點頭。


    還沒等溫小芩高興,麵前就多了一隻手,她不由得問道:“啥意思?”


    “當然是卦金。”


    薑祁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聽過誰家道士免費算卦?”


    “可你之前給我算”


    “你是主家,貧道現在靠著你家吃飯,當然不要你的錢。”


    “也對哦。”


    溫小芩問道:“你要多少錢?我明天去賬上支。”


    “我要你的錢,因為這是你的事,而不是你家的事。”


    薑祁搖搖頭,說道。


    “我才發月錢沒多久!”


    溫小芩捂住了腰。


    “我要的不多。”


    薑祁微笑著說。


    “早說嘛,要多少?”


    溫小芩放鬆了警惕,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個小荷包。


    耳邊聽見了薑祁戲謔的聲音:“八錢銀子,哦,還有五十六個大錢。”


    溫小芩:“!!!”


    “你怎麽知道我的存款!”


    薑祁微笑不語。


    最後,溫小芩隻能氣鼓鼓的把荷包翻開,摸出所有的碎銀子和銅板,惡狠狠的拍在薑祁手裏。


    “薑扒皮!”


    薑祁充耳不聞,數了一遍,正好八錢銀子零五十六個大錢。


    然後數出十六個,還給了溫小芩。


    “給你早飯錢,貧道從不做竭澤而漁的事情。”


    “我還真是謝謝你哦。”


    溫小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明天請早。”


    薑祁微笑著說,然後補充道:“多謝惠顧。”


    “哼!”


    溫小芩對著薑祁拱了拱鼻子,氣鼓鼓的轉身離開。


    薑祁目送她離開,嘴角帶著笑意。


    逗小孩真好玩。


    第二天一早。


    溫家大宅門口。


    “骨碌碌,骨碌碌”


    車輪在青石板上摩擦著,那是一輛很精致的馬車。


    到了大門口,溫小芩一馬當先的跳了下來,很不適應的扯了扯身上的裙子。


    身後的馬車上,又陸續下來了兩位和溫小芩年紀相仿的姑娘。


    看起來都是富家小姐,每一個都打扮的很精致,隻在細微處才能看到富貴。


    比如第一位頭上的白玉飛燕簪,又比如第二位手腕上那暗沉的金鐲子,一看就是傳家的老物件。


    “走走走,我帶你們去見我家的廟祝!”


    溫小芩永遠都是那精神滿滿的樣子。


    兩位富家小姐聞言,第一位溫婉一些的女子笑道:“我們來了你家,一杯水都不給?”


    “喝什麽水呀,再不快點,等那家夥開始做早課,咱們得多等一個時辰呢。”


    溫小芩看了一眼天色,再次催促起來。


    “你家這廟祝好大的譜,主家有事吩咐,還得等他做完早課?”


    第二位小姐臉上帶著傲氣,生的也比第一位精致些,但這脾氣一看就知道是嬌生慣養的。


    “他還要我的錢呢!”


    溫小芩氣鼓鼓的說著。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溫家的家廟。


    不多時,來到門口,見大門敞開著,溫小芩直接走了進去。


    後麵的兩位,臉上也帶著一絲絲好奇。


    最近這段時間,溫小芩可是把她家這位廟祝吹的神乎其神。


    “小雅,你說小芹菜是不是被騙了?世間真有這麽神的人?隻憑八字就能斷人過去未來?”


    傲氣姑娘低聲問道。


    “小芹菜心思單純,但溫家家主和老夫人可是閱曆豐厚的,能做溫家家廟的廟祝,不可能沒有本事。”


    溫婉姑娘,也就是小雅,微笑著迴答


    “我到要看看這廟祝到底有什麽本事!”


    “我跟你說,我家一個侍女八字就跟我差一個,一會我先給他假的,看看他怎麽說!”


    聞言,小雅正色道:“婉兒,不可如此,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尊重。”


    “你若是這麽做,對那位廟祝來說,是一種侮辱。”


    婉兒驚訝道:“還有這個說法?”


    “若是你去買首飾,老板怕你沒有錢,先拿了劣等的玩意敷衍你,你是什麽想法?”


    小雅問道。


    婉兒頓時感同身受。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正殿之前。


    溫小芩有些遺憾的迴過頭,說道:“還是來晚了,這家夥已經開始早課。”


    說著,她示意自己的兩個姐妹看過去。


    二人往廟內一眺望。


    隻見那廟宇之內,香火繚繞,紅衣廟祝端坐在角落裏的蒲團上,閉目,微笑,薄唇微動,修長的手指撥動著念珠。


    那身姿挺拔若鬆。


    由於角度問題,二人隻能從後麵看到那廟祝的一部分側臉。


    但即便如此,依舊讓二人看呆了。


    二人都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婉兒更是縣太爺的獨生女,參加過不少的詩會,也見過無數出眾的青年俊彥。


    但沒有一位,能跟這廟祝相比。


    驚豔,這是二人心頭唯一的想法。


    “算了算了,咱們先迴去喝喝茶,得一個時辰呢。”


    溫小芩聲音不小的開口,迎來的卻是兩位姐妹責怪的眼神。


    “你小點聲,莫要打擾人家。”


    婉兒低聲道:“你們先去喝茶,我在這裏等著就好,待一個時辰後,自會差人去喊。”


    “我們到底是來求卦,若是來去頻繁,實在不美,也顯得不尊重這位廟祝。”


    溫小芩聞言,感動的點點頭:“好姐妹!”


    婉兒真好,居然願意在這裏替她們受凍。


    她渾然沒有發現,自己這位姐妹的目光已經黏在了薑祁的身上。


    說著,溫小芩就去拉小雅,但卻沒拉動。


    “咳咳。”


    迎著溫小芩疑惑的目光,小雅說道:“我也在這裏等一會好了,婉兒說的有道理。”


    “小芹菜,你先迴去休息?反正你已經算過一次了。”


    溫小芩迷迷糊糊的點頭,總覺得有點不太對。


    但轉念一想,這應該是兩位姐妹相信了自己,知道薑祁是有真本事的,這才這般尊重。


    “沒事的,早上還是冷,咱們先迴去,薑祁不會在意。”


    “原來這位廟祝叫做薑祁?真好。”


    “是呀,真好。”


    小雅和婉兒一言一語的說著。


    溫小芩:“?”


    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但拗不過兩位姐妹,自己裹了裹衣服,蹦蹦躂躂的離開了。


    到了門口,看著化凍的雪,她才嘟囔道。


    “我都覺得現在有點冷,她倆啥時候這麽能挨凍了?”


    “算了,迴去給她們熬點薑湯,嘿嘿,我真體貼!”


    溫小芩嘿嘿笑著,跑迴了大宅,靠在火爐邊上,愜意的鬆了一口氣。


    另一邊。


    薑祁做完了早課,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剛剛扭頭,就看到了兩位打扮精致的姑娘正看著自己。


    “二位是?”


    薑祁眨眨眼。


    他屏蔽了一切超凡,現在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在加上早上本就有點迷糊,以及剛剛做完早課,一時還真沒提前發現這兩位。


    “奴家趙雅,見過薑廟祝。”


    “奴家李婉兒,見過薑廟祝。”


    看著眼前一個溫婉,一個大氣的姑娘,薑祁恍然,迴禮道:“二位就是小姐說的朋友?”


    “不知貧道那東家小姐何在?”


    李婉兒迴答道:“她在忙,讓我二人先過來。”


    說罷,不等一旁的趙雅開口,繼續說道:“奴家早就聽說,廟祝乃是世間少有的神算,越來請教。”


    “這是奴家的八字。”


    李婉兒從腰間香袋裏摸出一張紙條,順便把另一張紙條壓進香袋最裏麵。


    一旁的趙雅神色古怪,但也沒有說什麽。


    “請稍等。”


    薑祁接過那紙條,展開一看,笑道:“李小姐字寫的不錯。”


    “廟祝謬讚,隻是閑暇時描些字帖,難登大雅。”


    李婉兒俏臉微紅。


    薑祁笑了笑不說話,轉身走向一旁的桌子,照著八字開始起盤。


    趙雅神色越發古怪的貼在李婉兒耳邊,低聲道:“你一天得練三千個字,李大人才肯放你出門,閑暇?描字帖?”


    “你八歲就不用字帖了吧?嗯?”


    李家大人就是靠著一手好字才得了聖上點為探花,自然重視這傳家的技藝。


    故而,李婉兒雖然是女兒身,但也是在墨水裏泡大的。


    如今卻這般“謙虛”。


    “閉嘴。”


    李婉兒微笑著,擠出一句話來:“一盒蘭林堂的胭脂。”


    “三盒。”


    趙雅笑眯眯的說。


    “.好!”


    李婉兒咬著牙點頭。


    這時,薑祁抬起頭,看向趙雅,笑道:“這位趙小姐的八字可帶了?一道起盤,方便一些。”


    趙雅卻笑道:“奴家是陪著婉兒來的,廟祝隻與她算就好。”


    薑祁不疑有他,點點頭繼續起盤。


    李婉兒暗戳戳的捏了捏趙雅的小手。


    “好姐妹,五盒!”


    “你還是先管一下自己的眼珠子吧。”


    趙雅歪了歪頭。


    反正她有婚約,眼前這位廟祝注定和自己無緣,而李婉兒還未定,若是有這個心思,自己為何不順水推舟?


    “好了。”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薑祁列好了命盤,請李婉兒過來。


    李婉兒發誓,這短短十幾步的路,是她這輩子到現在走的最端莊的。


    就算是宮裏的禮儀嬤嬤也得誇讚。


    她來到薑祁的對麵,儀態完美的坐下。


    薑祁抬起頭看向她,而李婉兒頓時癡了。


    “李小姐要算什麽?”


    “廟祝眼睛真好看。”


    李婉兒答非所問,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


    薑祁眨眨眼,仿佛一無所覺的又問了一遍。


    李婉兒收攏心思,正色道:“奴家想請廟祝算一算.姻緣。”


    “姻緣?”


    薑祁點點頭,撥動起了命盤。


    時間一點點過去,薑祁的神色卻變的古怪起來。


    一時間,薑祁忙著看命盤,李婉兒忙著看薑祁。


    這時,溫小芩端著薑湯走了進來,說道:“已經開始了嗎?”


    趙雅忙拉住她,讓她不要上去打擾。


    “婉兒在算什麽?”


    “姻緣。”


    “哦哦。”


    溫小芩點點頭,不太理解這玩意有什麽好算的。


    又等了一柱香,薑祁方才抬起頭,神色越發怪異。


    “李小姐的姻緣.貧道不好說,許是貧道學藝不精,算出來的結果有些.奇怪。”


    薑祁遲疑著說道。


    他看著眼前這玉虛命盤,實在不想認為是自己學藝不精,但結果卻明明白白的擺著。


    “廟祝盡管說就是。”


    李婉兒輕聲細語的問道:“可是有些禁忌?”


    薑祁點點頭,說道:“算是禁忌.吧?”


    聞言,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俏臉紅潤。


    縣令小姐去追出家廟祝,可不就是禁忌?就好像話本裏一樣。


    “廟祝盡管直言。”


    “那貧道就冒犯了。”


    薑祁深吸一口氣,說道:“李小姐的姻緣隻有一遭,終此一生無有再婚,隻是如此的話,可稱順遂如意。”


    “隻是這婚,乃是”


    “冥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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