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章做了魏閣老三年得意門生,就算最初時他並沒有多麽信任他,但是當魏嫵嫁給他以後,魏嵩某些事情便沒有再避諱過他。


    甚至有意將衛章綁上魏家的船。


    畢竟在世人眼裏,衛章是魏嵩的女婿,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裏想到會有今天——對薄金鑾?


    饒是魏嵩行事再謹慎老辣,也終究是棋差一招。


    “好。好得很。”


    曆經兩朝的首輔大臣,在窮途末路之際,仰頭笑出了聲。


    聲音透著淒然與狠辣。


    “衛章小兒,沒想到老夫終日打雁,卻有朝一日被雁琢了眼。”


    “早知今日,我就不應該答應阿嫵,留你一條性命!”


    提及‘阿嫵’兩個字時,衛章微垂的眼睫細細密密的輕顫了下。


    也隻那麽一下。


    終究是麵無表情。


    ……


    魏嵩被禦林軍押下金鑾殿。


    衛章抬頭望向聖上。


    南宋皇臉上的沉沉怒氣,此時此刻已經盡數斂去,變得波瀾不驚。


    這場朝堂之爭,看似沒有硝煙的對峙,他和魏嵩誰都不是贏家。


    真正的贏家是——


    這位南宋國的君王!


    魏嵩其人自視甚高,仗著自己兩朝元老、輔政大臣的身份,時常不把皇帝放在眼裏。


    沒有一個君上,喜歡這樣的臣下。


    提拔衛章,未必沒有跟魏嵩抗衡的意思。


    魏嵩以為衛章是自己的人,可是衛章效忠的卻是南宋皇。


    這麽輕易扳倒魏嵩,南宋皇才是幕後最大的助力。


    衛章退後一步,深深的長揖到地:“皇上,臣請辭。”


    “臣有知情不報之罪,故自請離去。”


    南宋皇裝模作樣的虛假挽留一番,最後在衛章的再三堅持之下,露出一個痛心的表情,點點頭同意衛章辭官的請求。


    衛章看得清楚分明,此時如果不激流勇退,或許將來某天等待著他的,就是魏嵩一樣的下場。


    因此,他摘下頭頂的翎戴紗帽,交到禦前第一太監的頭上,然後頭也不迴。


    沒有一絲眷戀地走出金鑾殿,步步從容,步步迴憶。


    三年前,他曾經以殿試第一名的身份,接受南宋皇的覲見,被賜予狀元郎的稱號。


    南宋皇的聲音言猶在耳:“狀元郎可願與朕一同把臂共賞這南宋的大好山河?”


    “臣,有此殊榮,不勝榮幸。”


    遙記當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而今,卸下重任,孑然一身,竟然也覺得兩袖清風,心下痛快。


    走出金鑾殿,最後一次迴頭,晨熹薄光映照在恢宏宮殿的牌匾上,金鑾殿三個字反射著金光閃閃,看得不真切。


    就好像是迴首他這三年出相入士的時光,模糊得找不到一點真實的感覺。


    唯有一點很清晰——


    這三年位極人臣的代價,是他失去了年少時允諾終生的那個人所換來的。


    他永遠失去了梅娘。


    永遠。


    衛章不經意彎了彎唇,弧度略微苦澀。


    “母親,我們收拾東西,下個月就迴江南去吧。”


    徒步迴到中丞府後,衛章來到衛母的院子裏,告訴她。


    “從今以後,我再不是什麽中丞大人、魏閣老的女婿,隻是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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