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宮,別館。


    “見過老大人。”扶風侯公子,入館先禮。


    “侯公子毋需多禮。”曹節伸手示意:“請上座。”


    見身後小黃門,合力抬箱入內。曹節遂問:“公子所攜何物?”


    “老大人,一觀便知。”待盲童皆退,侯公子親手開箱,取箱中錦囊相贈。


    曹節入手已知:“梁冀金山否?”


    “然也。”侯公子答曰:“‘狡兔有三窟’。區區尋金發丘,終得金山。”


    “嘶——”聞此言,曹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侯公子不疑有他:“菟園常有遊俠擊鞠,故不敢大發其丘。然,多不過三五月,當可奉於老大人當麵。”


    “公子,有心。”曹節眼中,利芒一閃。不等侯公子來看,又換悅色和顏:“不知今日,所為何來?”若隻為一夕之歡,又何必攜重金登台。


    侯公子答曰:“奉聖女之命。求諸園三貴人。”


    “哦?”曹節若有所思:“太平聖女,求諸園貴人何用。”


    “乃為薊王劉備解,慎恤膠毒。”


    “薊王果真誤飲房中酒。”此時,曹節已知永樂宮宴風聞。


    “然也。”侯公子如實作答。


    “王上乃‘天家麒麟’。”曹節已有定計:“老奴豈能不救。”


    “謝老大人存恤。”侯公子無喜無悲。不過是奉命而為。


    “來人。”


    “奴婢在。”便有心腹黃門入室。


    “速請太仆。”


    “喏。”


    有頃,長樂太仆段珪,入館。


    曹節遂麵授機宜:“館中諸貴,可有曾為人母者也?”


    “然也。”段珪笑答。


    “速取三婦,送入東郭馬市,胡姬酒肆。”


    “喏。”段珪雖不知所以,卻奉命而行。


    待段珪出館。侯公子心知,功德圓滿。遂拜退。


    館中無人。曹節疾步上前,將箱中所盛錦囊,逐個取來,堆滿書案。金囊入手,搖頭不止。若非雙手無暇他顧,早已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少頃。段珪準備妥當,重入別館。正欲細問情由。卻見曹節枯坐踏上,暗自垂淚。


    “老大人,何故?”段珪驚問。


    曹節隻手指心,隻手往案上,重重一戳。


    一切盡在不言中。


    相伴日久。段珪焉能不解其意。急忙解囊一觀。


    金光刺目,段珪頹然坐地。刀鋸餘人,畢生所求,不過滿門富貴。曹節如此,段珪又豈能例外。


    “莫非,侯公子已發丘,梁冀金山。”


    “然也。”曹節答曰。


    “宋皇後……賤販矣!”段珪亦是,追悔莫及:“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當如宋皇後。”曹節切齒言道。


    “老大人何意?”段珪不解。


    “速去雲台。”曹節語出驚人。


    “竇太後?”段珪為長樂太仆,焉不知曹節深意。


    “竇太後,已難入蟾宮。”曹節遂以心腹之言相告:“我等雖剪竇太後羽翼(注1),然天子無意廢之。料想,竇太後崩,必配食桓帝(注2)。無從假死而入蟾宮矣。”


    “老大人,所言是也。”無怪段珪久居長樂太仆之位。原來,曹節、段珪等人,竟早有掠竇太後,入蟾宮之心!


    黃門內宦,何其膽大妄為。不知死活。


    “今,宋奇以金山來求,豈不遂其願乎?”曹節獰笑。


    “宋奇乃為救薊王……”段珪欲言又止。


    利欲熏心,曹節如何能顧忌許多:“家門連坐,正是夷三族之罪也。”


    言下之意,前有宋皇後,已為薊王入幕之賓。若再汙竇太後清白。隻需以此要挾,宋奇為保薊王並宋皇後滿門,必饋梁冀金山。


    “老大人,所言是也。”此等嫁禍毒計,正是黃門慣用。


    曹節又道:“欲解慎恤膠毒,需以老婦,久行雲雨之事。再輔以房中針術。故求曾為人母者。”


    段珪忽醒悟:“然竇太後,仍是處子之身。”


    “嘿!”曹節奸詐而笑:“若為處子,必痛醒事發。況薊王懸鍾後顧,麒麟偉器。”


    如此,竇太後必知為人所汙。若宋奇不舍金山。他日對薄公堂,足可指認薊王。先滅薊王滿門,夷三族。將宋奇下獄,嚴刑拷打。待吐露實情,再取無主金山不遲。曹節行事,可參見王甫,誣殺勃海王劉悝故事。謂“先禮後兵”,和氣生財。宋奇若知進退,必將金山拱手相送。若不知進退,哼哼……


    “喏。”段珪咬牙領命。正要自下密道,入雲台掠走竇太後。


    不料曹節忽道:“且慢。”


    “老大人?”


    又謂,“一不做,二不休”。曹節老眼,陰毒盡顯:“何後母,舞陽君今何在?”


    “鴻臚寺,客舍。”段珪不寒而栗。


    “亦命人取來。”曹節笑不露齒。


    “喏!”段珪豈敢忤逆。


    目視段珪自去。曹節一聲長歎:“明日,薊王恐難為人臣。”


    增成大殿,群臣噤聲。


    “漢賊,不兩立。”王太後,一語中的。


    “太後,明見。”賈詡領國老重臣下拜。


    此事,薊王無辜。然,終歸深陷其中。若要免罪,唯三興稱帝。薊王定鼎神器,再續漢祚。如此,今漢亦成前漢。“親疏不論”。二宮太皇,皆為前朝遺老。此等宮闈之事,便不稱“大不敬”。亦或是“以下犯上”。隻因,薊王為上。


    若不三興,薊王為下臣,二宮太皇為君上。坐實賊臣,夷三族矣。


    故王太後言,漢賊不兩立。


    “董侯何所出?”王太後又問。


    “乃我主之龍種。”賈詡以頭觸地:“九子是也(詳見:《諸夏·1.43龍生九子(←_←請正確理解標題)》)。”


    “此言當真。”儒宗目露精光。


    “然也。”賈詡肅容作答。


    “宮宴之後,王上數年無所出。”王太後必有此問:“何生九子?”


    “稟太後。”華貴妃側席作答:“時夫君所出,乃前日所積也。”


    此言一出,眾皆自悟。


    薊王不孕,乃是事後。而當然所出,那是前積。


    儒宗五體投地:“漢室三興矣。”儒宗之意,董侯為薊王世子。漢家帝位,已悄然飛入薊王家。薊王尊太上皇帝。前朝舊事,一筆勾銷矣。


    直到此刻。王太後終是垂淚:“鄭公,所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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