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有感而發:“乃因甄都之事也。”


    “甄都端午之亂。”陳琳為國秉筆,自是消息靈通。


    “然也。”許攸,亦不隱瞞。


    “主公專開朝會,子遠,必有先知。”陳琳求問。


    “董承雖結誅曹之盟。然端午刺曹,卻出史門。”


    “這……”陳琳焉能不驚,急忙問道:“莫非,漢中史侯設謀。”


    “然也。”許攸舉杯相邀。


    陳琳滿飲,落杯言道:“離間(甄都)君臣,(史侯)欲篡大位。”


    “如孔璋所言。”許攸笑讚。


    “曹孟德,知否?”陳琳又問。此乃甄都時局,關鍵之所在。


    許攸,意味深長:“唯恐,曹孟德,‘知其不可而為之’。”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琳驚問:“莫非,曹孟德,明知其中有詐,而殺董氏舉族。”


    “如此,方能詐言‘中計’,再除史侯。並吞漢中,以睦君臣。”許攸言道。


    陳琳一時,如墜冰窟。驚慌之中,乎靈光一現:“曹孟德麾下,荀文若、程仲德,皆稱足智,豈能無覺。”


    “孔璋所言是也。”許攸,智者千慮,早已先知:“必另有高人,‘倒持泰阿’,授曹孟德以柄也。”言下之意,必另有高人,為曹孟德解憂。使其名正言順,不納,荀、程二人忠言。


    “莫非,另有高人,‘因利乘便’,行嫁禍之計也。”陳琳,窮盡所能。


    “然也。”許攸,雲淡風輕。


    “何人,竟知曹孟德至深。”陳琳,必有此問。


    “許是,徐州陳公台。”許攸,似已窺破天機。


    陳琳,恍然大悟:“關東智者,公台居次。”


    “何人居首?”許攸笑問。


    “當是甄下荀文若。”陳琳脫口而出。


    “荀氏舉族北投。荀彧一人滯留。智者乎?”許攸,必有此問。


    “唉……”陳琳慨歎:“如曹孟德所言:‘人各有誌;出處異趣。’”


    “孔璋,亦知荀彧也。”許攸,意猶未盡。


    “且滿飲此杯。”陳琳,感同身受。


    何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便如眼前這般。


    美酒入腹,豪氣自生。陳琳,穩住心神:“天子罹難,主公知否?”


    “我主,人君南麵,豈能不知。”許攸這便將,薊王命荀攸去信荀彧之事,告知好友。


    “然,另有高人,因利乘便。主公知否?”陳琳追問。


    “中丞雖未明言。”許攸落杯言道:“然,主公當知。”


    陳琳一愣:“中丞…何故無言?”


    此,亦是許攸心中存疑:“中丞言,‘董氏事小,三興事大’。”


    “這……”陳琳亦是,難以體會。


    話說一半,必有難言之隱。然,董氏於三興,何幹?


    許攸,百思不得其解。


    不料,陳琳又問:“曹孟德,知另有高人乎?”


    “未可知也。”許攸,一聲歎。天下三分,人心思亂。不欲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更不欲坐視薊王君臨天下者,何其多也。


    世人皆知,董侯乃王美人所生。自幼養於永樂宮中。故號“董侯”。雖心向董氏,然董太皇,畢竟遠避河北。董氏縱為曹孟德滅族。隻需,告知乃史侯所為。料想,董侯當可不罪。更加,外戚悉滅。甄都再無人掣肘,曹孟德隻手遮天。天子無人可用,唯仰賴曹氏。


    史侯被擒。漢中群龍無首。為曹孟德吞並,在所難免。彼時,即便益州牧劉鎮西,躊躇不前,不敢輕易奉董侯為主。然憑驃騎大將軍張濟麾下,十萬精兵。足可助曹孟德,攻滅群雄。一統關東。


    彼時,攜勝戰之威,與二袁隔間對壘,天下可定也。


    亂世梟雄曹孟德,將計就計,漁翁得利。


    甄都,司空府。


    荀彧、程昱,聯袂入府。將端午之亂始末,和盤托出。


    曹孟德,將信將疑:“刺我者,非是董承死士,乃出史門弟子。”


    “然也。”二人異口同聲。


    “嘶——”曹孟德,倒吸一口涼氣。略作沉思,轉而又問:“何以知之?”


    “董女食母,必出史門。先前,多往來西市,出入蜀錦商肆。”程昱言之鑿鑿:“因哺其女,故為董承所信。方能窺得隱秘。料想,董承伏罪,亦中其攝魂之術也。”


    “這……”曹孟德,驚疑不定。


    荀彧適時進言:“明公,隻需遣人入詔獄,一觀便知。卑下所料,董女並食母,具亡(逃)矣。”


    “來人。”曹孟德從諫如流。


    “在。”便有心腹聞聲入堂。


    “傳命獄令,尋董女並食母。”曹孟德一聲令下。


    “喏。”心腹領命自去。


    荀彧、程昱,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隻需確認無誤,便坐實其中有詐。待捉拿史夫人,拷問究竟。當可水落石出。


    來迴傳命,查驗人犯,皆頗耗時。曹孟德,來迴踱步。心中急切,可想而知。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本以為,乃出董承所謀,豈料竟是史侯陰謀。更佯裝不知,親來甄都。欲說曹孟德,廢立董侯,保其複辟。卑鄙之極。枉為人主。


    “報——”不料,若盧獄令渾身披血,親來複命:“稟司空,車騎大將軍,攜私兵,破詔獄。劫走安集將軍家屬。”


    “大將軍欲謀逆乎!”曹孟德怒不可遏。


    荀彧、程昱,亦始料未及。


    “若盧,詔獄也”,“主受親戚婦女”。主官稱:“若盧獄令”。前漢時,隸少府。今漢光武裁此獄,和帝永元九年十一月,“複置若盧獄官”。本在洛陽,後遷甄都。


    壞事,接二連三。


    “報,車騎大將軍,將兵入宮。”


    “報,車騎大將軍,擅發矯詔。”


    不曾想。無膽鼠輩,車騎大將軍董重。竟做拚死一搏。先將家小,遣送入宮。再攜私兵部曲,攻陷詔獄。盡掠董承家小,一並入宮。而後封鎖宮門,挾天子以令群雄。又命人,四發矯詔,入京勤王。


    “矯詔為何?”曹孟德,怒極反笑。


    “誅……曹!”斥候,不敢不報。


    目視荀彧,程昱,曹孟德,仰天長歎:“事已至此,又當何為?”


    “這……”饒是智多如程昱,亦一時詞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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