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更何況趨炎附勢,唯利是圖之輩。


    此時此刻,足見人心向背。朝中王黨,累日齊聚太師府,無一人缺席。更無人轉投曹氏父子門下。


    經此一事,凝聚人心,淬煉黨性。隻需令王太師渡過難關,二黨之爭,孰勝孰負,猶未可知也。


    一言蔽之。“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小沛,鎮東將軍營。


    送走彭城相王蓋長史劉優。


    呂布表情,陰晴不定。


    反身入帳,這便言道:“袁公路,何以置陳王寵於死地。”


    話說,袁術所謀,呂布知之甚祥。先前還贈米二十萬斛,相約共分徐州。且袁術之所以能竊據淮南,陳王寵並淮泗諸國,出力甚偉。即便,索傳國玉璽不成,又何以至此?


    帳中一時落針可聞。智多如陳宮,亦未能窺破,波橘雲詭之時局。


    見陳宮無言,張邈遂寬慰道:“將軍毋慮。淮泗諸王所行,多是往昔舊事。譬如熹平二年(173年),陳國相師遷,奏前國相魏愔,曾與劉寵共祭天神,罪至不道。有司奏遣使者案驗。是時,新誅勃海王悝,先帝(靈帝)不忍複加法,詔檻車送魏愔、師遷,入黃門北寺詔獄,使中常侍王酺與尚書令、侍禦史,雜考(交替拷問)。王酺等奏魏愔,職在匡正,而所為不端;奏師遷誣靠其王,罔以不道。前後二陳國相,因‘不端’、‘不道’之罪,皆誅死。先帝卻詔赦陳王寵不罪。”


    言下之意,前罪已免。不必追究。


    “然,若有新罪,又當如何?”呂布必有此問。


    “便有後犯,亦是淮泗諸王之過。與國相何幹。”張邈答曰:“且‘《春秋》之義,誅首惡而已’。劉寵已死,脅從可免。”


    “孟卓,所言極是。”陳宮亦言道:“陳王寵乃為‘首惡’。淮泗諸王,皆為‘脅從’。諸王可免,國相當赦。”


    “若不罪諸王,而責國相,又當如何?”呂布仍未安心。


    “若淮泗諸相,皆因罪去官。”陳宮眼中,一閃利芒:“將軍當效曹孟德入陳,出兵平亂。”


    “哦?”呂布猛然醒悟:“此計大妙。”


    “然也!”張邈亦喜道:“將軍號‘鎮東’。掌征伐背叛、鎮戍東方。徐州乃司職所在。”


    俗語謂,“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衛將軍曹孟德,既假平亂之名,將兵入陳。我呂奉先,又有何不可。何況徐州四國,近在咫尺。謂“遠水不救近火”。舍近求遠,兵家大忌,智者不為也。徐州不亂也罷。若亂,舍我其誰。


    心念至此。陳宮忽計上心來:“若行此計,需求一人。”


    “何人?”呂布忙問。


    “魯相宋奇。”陳宮一語道破。


    呂布略作思量,這便言道:“此人素喜黃老,常無為而治。且魯國乃新封麟子阿鬥,非先前淮泗諸國。必非陳王寵之脅從。求之何用?”


    魯國之地,本為東海王所食。


    時先帝崩,合肥侯繼位。為解七國連橫之禍,遂將東海王劉祗,自魯郡遷迴故國東海郡。稍後,又將魯郡封於麟子阿鬥,新立魯國。扶風貴公子宋奇,領魯國相。


    換言之,即便與陳王寵,暗結盟約。亦是東海王劉祗,而非魯國相宋奇。


    陳宮答曰:“將軍與曹孟德,相爭兗州。時陳國主薄梁習、魯國都尉祝臂,曾奉命往來,與卑下相識。魯相其人,諱莫如深。然卑下觀之,乃出薊王門下無疑。”


    “何以見得。”


    陳宮這便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魯相宋奇,本為金市子錢家所庸,配五縣令印,為長公主取食。”


    見眾人紛紛點頭,陳宮又道:“聞年前,薊國演武決勝。金市子錢家,豪擲十億錢,得入幕府軍市為商。洛陽時,薊王造九阪懸樓,子錢十家同遷露台裏。足見金市子錢家,與薊王早有往來。”


    張邈亦醒悟:“莫非,子錢家,早為薊王所用。”


    “未可知也。”洛陽舊聞,“城上金烏”、“河間姹女”,陳宮亦略有所知。勳貴間有傳言。靈帝母子,將賣官鬻爵,所得不義之財,授於金市子錢家。貰貸獲利,以錢生錢。


    多有列候縣主,將食邑、湯沐邑等,以“荒縣”之名質押,如約獲利。後列候縣主,隨朝堂遷居甄都。仍如期獲利,未曾中斷。謂“世無不透風之壁”。一來二往,京師隱秘,這才漸為關東所知。


    若背後金主,乃先帝母子。《子錢集簿》,今握於誰人之手。便唿之欲出。


    必是永樂董太皇無疑。


    話說,甄都天子,三番五次,遣使薊國。請二宮太皇歸。未嚐沒有,覬覦《子錢集簿》,之意。如今,二宮太皇與薊王,深度捆綁。


    麟子阿鬥,更被薊王收入門牆。


    如此說來,魯國相,無論先前,受雇於何人。必與薊王,利益共享,福禍同當。


    見呂布猶未醒悟。陳宮笑問:“若四相罷黜,徐州易主。曹孟德,一家獨大。於薊王而言,利弊幾何?”


    “‘鷸蚌持爭,得利漁翁’。”張邈一針見血。


    “布,受教。”呂布如何能不醒悟。謂“兩虎諍人而鬥,小者必死,大者必傷;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薊王“坐山觀虎鬥”,坐視兩敗俱傷,方能最大得利。


    事不宜遲。呂布遂遣使入魯國,求救魯相宋奇當麵。


    廣陵射陂,匡琦城。


    與徐州別駕麋竺,並榻而坐。典農校尉陳登,麵色凝重。陳王寵遇刺,曹孟德破國。淮泗諸國,謀逆罪證,不日必被公之於眾。


    徐州四國一郡,大半裹挾其中。若四國相,不能獨善其身。徐州必有大亂。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麋竺求問。話說,自將宗族,悉遷鬱洲山。東海麋氏,再無後顧之憂。徐州便有大亂,東海壽麋,足可自保。


    “曹氏父子,恐難如願。”世人皆以為,上公之爭,勝負已分。不料陳元龍,卻出驚人之言。


    “何以知之?”麋竺忙問。


    “小沛,呂奉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劉備的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熏香如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熏香如風並收藏劉備的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