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


    以陳國為突破口。瓦解淮泗聯盟,除呂布據土之禍。可謂“蛇打七寸”,一石三鳥。又謂“擒賊擒王”。隻需陳王寵,一擊斃命。淮泗諸國,群龍無首。各個擊破,乃是必然。


    話說,淮泗諸國,橫亙徐豫。好似一字長蛇,困死曹孟德南下之路。


    斬斷諸國聯盟,曹孟德方能:『攻徐豫,占荊襄,逐袁術,獵江東』。


    此乃曹孟德既定方略。換言之,殺陳王寵,乃是必須,非出私仇。


    又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淮泗連橫,阻曹孟德南下,斷袁術北上。毋論江東亦或是關東。欲除之而後快者,大有人在。


    曹操一函密信,便說動袁術,刺陳王寵。亦是時局使然。


    甄都,太師府。


    不其侯伏完並尚書令桓典,同車抵達。陳國驚變,太師已知。


    見太師巋然不動,雲淡風輕。“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堂內黨徒,各自得安。


    “此中有詐。”不其侯伏完,心有不甘。


    “詐從何來。”太師問道。


    “先有曹孟德上表,劾奏陳王寵私納傳國玉璽。又有江東使節渡江,索求不成,刺陳王於館舍。再有曹孟德乘機發兵,攻略陳王都。何其巧也。”不其侯答曰。


    袁術與曹操,一唱一和,環環相扣。必早有默契,豈是一句巧合,能夠概括。


    “江東二袁,心向合肥侯。殺陳王寵,何益?”王太師,必有此問。


    “這……”不其侯伏完,亦不曾想通。三分天下,遠交近攻。如前所言,陳王寵乃淮泗連橫之首。有其一日,淮泗盟約猶在,人心不散。甄都,上阻大河,下攔徐豫。關東一日不分勝負,上公之爭,一日無解。曹氏父子,難獨掌大權。關東群雄割據,無力南下。於江東則有大利。


    陳王遇刺,身死國除。淮泗諸國,群龍無首,聯盟瓦解。被曹孟德各個擊破。待逐走呂布並袁術。徐、豫、兗、青,必為曹孟德所並。那時,曹氏父子,如日中天。王太師一黨,獨木難支。甄都朝堂,恐為曹氏一言堂。待合四州之力,吞並荊襄七郡。會獵江東,遂成二袁,生死大敵也。


    損人利己,智者為之。損己利人,愚者不為。


    一言蔽之,關東亂局,於江東二袁,有百利而無一害。


    毋論,應有盡有袁本初,別無二處袁公路。亦或是,末世奸雄袁公路,據土人雄袁本初。二袁一時雄傑。焉能不知其中利害。何以如此行事,令“親者痛,仇者快”。


    此舉,有悖常理。


    群僚無不屏氣。堂內一時落針可聞。


    “二袁與曹孟德,乃是故交。”不其侯伏完,情急言道。


    “各為其主,豈能因私廢公。”王太師又道。


    悖論無解。


    尚書令桓典慨歎:“袁術為長水校尉時,好奢淫,騎盛車馬,以氣高人,語曰:‘路中捍鬼袁長水’。”


    “路中捍鬼。”王太師若有所思。囂張跋扈之人,必有異於常人之誌。


    隻可惜,洛陽時袁長水,堂內眾人,避恐不及,又豈敢輕易招惹。其人眼高於頂,能與之為友,幾無可能。與之稱兄道弟,鳳毛麟角。故袁術為人,究竟如何。甄都之內,許隻有車騎大將軍董重,能略知一二。


    心念至此,尚書令桓典,遂進言道:“車騎大將軍,曾與袁公路交厚。何不遣人一問。”


    “卑下願往。”不其侯伏完,與董重多有往來。此去詢問,正當適宜。


    “速去。”王太師言道。


    “喏。”


    稍後。不其侯伏完,命人投帖。攜重禮登門。


    不其侯伏完,乃當朝太仆,位列九卿。又是王黨之首。車騎大將軍董重,自不敢怠慢。遂開中門相迎。


    賓主落座,上呈禮單。


    董重喜笑顏開:“無功不受祿。敢問君侯,所為何來?”


    不其侯伏完,開門見山:“袁術使人行刺陳王寵。大將軍知否?”


    “某已知。”董重輕輕頷首。此等大事,董重自然知曉。


    “敢問大將軍,袁術何以如此行事?”伏完必有此問。


    “實不相瞞。”董重一聲慨歎:“某與公路,可謂刎頸之交。洛陽時,便常結伴同遊。世人皆知‘公路驕豪’,‘以氣高人’。然卻不知,‘矜名尚奇’,‘以俠氣聞’。溥天之下,能令袁公路心服者,唯玄德一人耳。”


    “何以知之?”伏完追問。


    “此事,需從玄德上計洛陽,上陵禮時,說起……”董重這便將,因唐突劉備七色婢女,被削去發髻。尋好友袁術出頭,又被劉備二弟關羽並三弟張飛,斬馬首立威。而後一路拖行袁術,穿街過巷,狂奔三十餘裏。待袁術登門,負荊請罪,劉備又為其親自敷藥。“麒麟拖捍鬼”,不打不相識之事,娓娓道來(詳見:《雒陽·1.25 相遇上陵~1.29 負荊請罪》前後章節)。


    少年得誌,陳年舊事。時過境遷,再迴想,董重亦感慨萬千:“某以為。袁公路,所作(所)為,非為江東合肥侯,乃為……劉玄德也(詳見:《諸夏·1.111 雲龍風虎》)。”


    此言既出,伏完如五雷轟頂。頹然癱坐。


    事不宜遲。不等董重離席攙扶,伏完咬牙起身,自去複命不提。


    “非為合肥侯,乃為薊王。”王允輕輕頷首:“袁公路所為,老夫已盡知。”


    “卑下愚鈍。殺陳王寵,於薊王何益?”尚書令桓典,仍未領悟。


    不其侯伏完,切齒言道:“袁本初、袁公路、曹孟德,皆薊王至交好友。看似各為其主。實則,實則。”


    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桓典幡然醒悟。


    正欲進言,忽靈光一現。


    俯首偷窺王太師。心中有一席話,無論如何,亦不敢言明。


    太師,又心向何人也?


    後世詩謂:“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不妨,跳出天下三分,二黨之爭。


    放眼天下,縱覽全局。


    天下大勢,如何運行,方於薊王,最為有利。


    曹孟德、袁本初,其人其事,另當別論。


    單論袁公路此舉,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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