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壘各部,列隊下船。入軍堡紮營。


    婉拒移駕瑤光殿,薊王便寢於船宮。


    話說。瑤光殿中五千函園妃,此次便會隨船,同返薊國。先入長安行宮,待驗明正身,純熟薊宮儀。再分批遣往各處行宮。尤以甘泉、碣石、薊北等宮為主。俗謂“老房住人百年完 好,新屋無人幾年便倒”。宮姬居住,人氣自生。且薊國無宦,宮姬兼顧女官並宮婢之職。行走宮廷,兩相宜。


    五千函園妃,皆是先帝千挑萬選,河洛良家子。“選玉色輕體者”,“宮人年二七已上,三六以下,皆靚妝,解其上衣,惟著內服,或共裸浴”。如今,芳齡正佳。可堪大用。


    初伴王駕,多有生疏。雲霞衛,不必侍寢。


    薊王步入寢宮。上元夫人攜墉宮玉女,已恭候多時。薊王,至人無己。容成術大成。上元等人,即便用盡渾身解數,亦潰如決河。


    “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風振海而不能驚”。故“唯至人乃能遊於世而不僻,順人而不失己。”


    謂超凡脫俗,物我兩忘。簡而言之,五感充盈,不內耗,不外逸,抱元守一。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來者不拒,外物不僻。縱大澤焚、河漢冱、雷破山、風振海。處變不驚,而不失己。


    故曰。至人,神矣!


    毋求克製隱忍,乃求順人不僻。


    迅雷破山,疾風振海。自夜及晝,磨礱淬礪? 酣暢淋漓。


    果然“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後人,誠不欺孤。


    一夜無閑言。


    翌日晨? 薊王先醒。入浴室? 洗漱更衣。身著五彩斑斕? 素紗襌衣。雲霞衛,已候多時。


    如前所言。薊王此行,未帶函園姬。上元等人? 一夜承歡? 遲睡未醒。伴王晨浴,雲霞衛責無旁貸。右禦衛長梁姿,並左禦衛長白微? 受封常寧美人。侍奉夫君? 亦是分內之事。


    終歸名分既定。何時行周公之禮? 不過早晚而已。貞絹不離身? 必有用時。


    先前。四氏雲霞? 並薊王所部? 各十萬眾,正分批遷往東境安居。此非一年半載之功。然三五載間,定能達成。隴右八百萬羌氐諸胡,日有所增。與之相較,漢人過於稀少。薊王有意遷百萬之眾? 散居國中。如此? 東境足可大興。


    話說。足有五十萬眾? 將遷出大震關城。或有人慮? “隴山之壁”,是否就此凋敝。實乃杞人憂天。更多古羌,正源源不斷? 順下冰原,五部前腳剛走,後腳即刻充填。冰原深處,究竟藏有多少古羌部落。便是西王母,亦未能盡知也。且冰原古羌,皆是母係氏族。無有例外。


    古羌不斷出山。除去隴右牢城,種種利好,已遍傳高原。亦因有古羌部族,不願並入西王母國。不得已,唯東遷以避鋒芒。


    洗漱更衣,步入正殿,與屬臣共用早膳。


    餐畢。南閤主記蔣幹,將西王母國詳情,娓娓道來。


    “西王母國,西羌之別種,俗謂‘東女國’。以西海中複有女國,故稱焉。王母素不問政事,俗以羌女為王。其境,東西長而南北狹。東西九日行,南北二十日行。計八十餘城。女王所居,名‘康延川(昌都)’,中有弱水(瀾滄江)南流,以牛皮為船以渡。戶四萬餘,勝兵萬餘,以射獵為業,散在山穀間。”


    “王母竟不治政。”薊王遂問:“女王何名,可有男官。政令何所出?”


    “女王號‘賓就’,女王之夫,號‘金聚’,女官曰‘高霸’。平議國事。在外官僚,並男夫為之。其王侍女數百人,五日一聽政。女王若死,國中多斂金錢動至數萬,更於王族求令女二人而立之。大者為王,其次為小王。若大王死,即小王嗣位,或姑死而婦繼,無有篡奪。”


    薊王輕輕頷首:“其俗若何?”


    “其所居,皆起重屋,王至九層,國人至六層。其王服青毛綾裙,下領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冬則羔裘,飾以紋錦,為小鬢髻,飾之以金,耳垂擋,足履????(suo duo,靴頸向上開衩,類後世‘鬆巴靴’)。俗重婦人而輕丈夫。以十一月為正。其居喪,服飾不改,為父母則三年不櫛沐(梳洗)。貴人死者,或剝其皮而藏之,內骨於瓶中,糅以金屑而埋之。國王將葬,其大臣親屬殉死者數十人。”


    “《尚書大傳》曰:‘夏以孟春月為正,殷以季冬月為正,周以仲冬月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色尚黑,以平旦為朔。殷以十二月為正,色尚白,以雞鳴為朔。周以十一月為正,色尚赤,以夜半為朔。’”薊王言道:“西王母國曆,與周同。”


    窺一斑而知全豹。西王母國與周朝,千絲萬縷。


    “主公明見。”蔣幹亦如此想。


    “勝兵萬餘,自保尚難,如何助孤。”薊王言道。料想,此去西王母國,收獲寥寥。


    “羌身毒道,如何?”


    “自年前鑿穿,都尉玄正領人築路營城,為大軍所用。”蔣幹如實作答。


    洛陽東郭殖貨裏,乃輔漢大將軍府。足備屬吏值守。且南閤主記,掌管地宮耳室。為薊王耳目。更加內外商道,絲路流金,諸多消息匯總於此,故對西王母國,知之甚祥。


    “王母國中,何所書?”此亦關鍵。


    “通行漢隸。”蔣幹答曰。


    “如此甚好。”換言之,正因西王母及時複國,故幸未被身毒同化。


    “賓就女王,與西王母何幹?”薊王當有此問。


    “聞,並無幹係。”蔣幹如實作答。


    “西王母,果不問國事乎?”薊王慨歎。東西九日行,南北二十日行。計八十餘城。料想,各城皆有城主。雖遵女王號令,卻各自相對獨立。城邦製,初見端倪。


    薊王行事,不疾不徐。


    消息尚未遍傳西域。北匈奴亦未來及西竄,亂入安息。經停數日,遍查洛陽內外,吏治民情。兼有司馬防並魯肅治政,洛陽城當可無恙。薊王這便安心。


    數日後,薊王玄牡駟馬,兵車戎輅,自甲板徐徐落地。匯同萬乘兵車,列隊出山門,西投而去。


    三足踆烏並飛雲艦隊,載五千函園妃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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