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視徐州名士王朗,袁術一時心意難平。


    王朗,早年師從太尉楊賜,因通曉經籍而拜郎中,任菑丘長。後楊賜逝世,王朗棄官服喪。期滿後,孔融舉王朗入驃騎將軍幕府。後二日並天,叔侄相爭。洛陽遣其為使,傳檄徐州。說陶謙奉詔討逆,因拜徐州牧,得封將軍位。隨朝廷東遷甄都,今為諫議大夫。


    卻不知何時,竟投靠太保曹嵩。為曹氏父子往來奔走。


    “董驃騎安否?”袁術問其舊主,隻因心中存疑。


    “董驃騎安好。”王朗神色如常。謂“好聚好散”。必是得董重應允,王朗方才出府。畢竟“良禽擇木而棲”。時洛陽動蕩,董驃騎樹倒猢猻散。遣散僚屬,閉門等死。豈料因永樂積銅,保存性命。時過境遷,今似有,複起之勢。


    不知為何,卻未重招幕僚。


    唯有宿吏張遜,一直跟隨。


    先前,張遜並孔融、王朗、號“驃騎三吏”。大難臨頭,孔融、王朗各自飛。唯有張遜,從始至終,不曾叛離。其人更曆經幕府從事中郎、主簿、長史等要職。深受董重所信。


    “貴使之言,袁某字字入耳。然茲事體大,不可不慎。勞煩貴使,小住數日。如何?”


    “敢不從命。”王朗拜退。


    稍後,一眾屬吏,紛紛入內。


    聽袁術將王朗此行目的,和盤托出。


    主簿閻象,領淮南尹,遂進言道:“曹氏父子,奸詐多智。今欲說將軍,共滅呂布。乃為斬王太師鷹犬也。自徐州四國為王太師易相所奪,唯剩廣陵一郡,為陶謙所據。即便呂布既滅,徐州易主。又豈能為將軍所用。”


    九江太守,長史楊弘,見解不同:“如主簿所言。王朗隻說‘徐州易主’。卻未言明,何人為主。卑下,竊以為? 王朗言下之意,乃將廣陵一郡,私授明公也。”


    廬江太守? 別駕韓胤? 亦進言道:“卑下與長史? 所見略同。”


    袁術輕輕頷首,又問道:“許相,以為如何?”


    阜陵王相? 名士許劭? 掐指一算,這便高深一笑:“明公少安(稍安)。吾料,甄都另有來使。”


    “哦?”袁術一愣:“莫非乃出王太師。”上公之爭? 曠日持久。袁術以為? 王允智機謀術? 猶在曹嵩之上。


    “非也? 非也。”許劭笑道:“不日當見分曉。”


    合肥侯相? 八廚之胡毋班? 目視許劭,欲言又止。


    果不其然。翌日,另有甄都使者入城。


    引來相見,正是驃騎府長史張遜。


    “子謙,所為何來?”話說? 洛陽時? 袁術與董重? 飛鷹走犬? 蹴鞠遊戲。袁術與張遜,亦是舊識。


    “迴稟將軍,乃為董驃騎說客也。”張遜直言相告。


    “哈哈。”袁術撫掌而笑。張遜此舉? 正對脾氣。


    “何不明言。”袁術含笑示意。


    “將軍當知,甄都上公分爭,朝政日非。王太師欲遷迴舊都,然曹太保卻不欲。”張遜笑問:“何也?”


    “莫非,乃董驃騎,進言天子。”袁術亦出官宦世家。位列六雄,不可輕視。


    “然也。”張遜言道:“正因天子不欲,故王太師不敢強為。”


    袁術一語中的:“非是不敢,乃是不欲。若脅天子,王太師與董賊何異。”


    “將軍明見。”張遜拜服。


    袁術麵露得色:“子謙且說,董驃騎何意。”


    “明公之意,將軍宜當上擊劉表,襲取江夏。”張遜答曰。


    “願聞其詳。”袁術心中一動。


    張遜遂告知以朝中隱秘:“劉荊州,遣別駕蒯越入朝,求‘並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惟其所裁’。將軍以為如何?”


    “劉景升,自守之賊也。”袁術一聲冷笑,切齒言道:“欲自比玄德乎!”


    見袁術受此一激,勃然大怒。張遜心中愈發篤定:“將軍可知,蒯越所求何人。”


    “必是曹氏父子。”袁術脫口而出。


    “然也。”張遜趁熱打鐵,道明來意:“淮南坐擁長江之便。上可攻江夏,下可擊廣陵。徐州牧陶謙,身染沉屙,命不久矣。已不足為患。然荊州劉表,堅甲利兵,樓船千艘。又起獨裁東南之心。料想,與將軍必有一戰。兵法雲:‘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將軍,不可不察。”


    “好一個,先發製人。”袁術反問:“劉表七郡,坐擁十萬精兵。某不過二郡之地,數萬兵甲,如何與敵。”


    “如將軍所言。劉表不過自守之賊耳。雖坐擁七郡,卻擁兵自守。將江夏一郡,悉托黃祖。將軍若攻,必不救也。”不料張遜,竟有此真知灼見。


    見袁術頗為心動。


    張遜又進言道:“將軍以二郡之兵,攻黃祖一郡之地。即便不勝,亦不敗也。”


    “好一個,不勝不敗。”袁術又問:“若果如子謙所言,與我何益?”


    “以戰止戰。”張遜一語中的。


    “《司馬法》曰:‘是故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袁術亦知兵法。


    “將軍,明見。”張遜肅容下拜。事已至此,毋需多言。


    然袁術,畢竟今非昔比。遠非洛陽時,“路中悍鬼袁長水”。


    “子謙少安。不日,某必有計較。”袁術言道。


    “敢不從命。”張遜拜退。


    稍後,屬吏齊聚。


    袁術先問:“董重遣使,許相何以知之?”


    “天機不可泄也。”許劭故作高深。


    惹眾人撫掌大笑。


    名士自風流。能為己所用,袁術與有榮焉,又豈會怪罪。


    “董重其人,不過中人之姿。屢居高位,皆不得長久。今為佞臣,以媚天子。裹入上公之爭,自投死路也。”主簿閻象斷言。


    “王允、曹嵩二公,董重心向何人?”袁術必有此問。


    “齊人攫金(注1),惟利(是)圖耳。”閻象答曰。言下之意,董重隻忠於自己。


    袁術又問:“既如此,說我攻江夏,董重如何得利。”


    “卑下竊以為,‘左右逢其原’,欲取二家之利也。”閻象又答。


    長史楊弘,這便醒悟:“為二家說客。”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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