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人問,薊國冶鐵,獨步天下。鍛盔不易,何不鑄盔。


    匠人謂“鑄鐵煉鋼”。僅此一句,便道破天機。


    隻因,時下清鋼百煉,需反複折疊鍛打,方能堅不可摧。且頭盔大小,因人而異。並無固定尺寸,若鍛打成百煉鋼,再迴爐重鑄,費時費力不說,更不適用。遠不如先鍛打成弧形鋼片,再依據兵卒頭圍,調節尺寸,鉚合成盔。鉚合,分熱鉚和冷鉚。弧形鋼片,中央厚,邊緣薄。待兩片弧形鋼,邊緣相互疊加,鑽孔鉚合畢,二緣相加,厚度恰與中央相同。且鉚釘帽,成列外露,好比傘骨加強筋,極大增加頭盔硬度,抗拒受力變形。


    言歸正傳。


    夷廖、魯比莫納,皆是白毦司馬。戰力毋庸置疑。且出身山越,素為精兵之地。麾下白毦,盡取族中精銳。以一敵三,一什當百。二百白毦精卒,戰力如何,可想而知。


    龐碩、龐德,並同門師兄弟,楊秋、梁興、張橫、成宜、田樂、伍習、陽逵、成公英,共號“常山之蛇”。跋山涉水,開路搭橋。深入不毛之地,常與冰原猛獸為伍。千辛萬苦,曆經磨難。麾下悍勇,不過下風。更加常山之蛇,休戚與共。同門十人,雖皆為軍曲候,然論勇武,足可為千人將。兵卒與將校,不可同日而語。


    唯一所患。龐氏兄弟,名聲不顯。待演武決勝之日,看台可有觀眾,為其豪擲千金,販得演武諸器,尚未可知也。


    自隨軍門都尉華雄,抵達薊國。龐氏兄弟,便於營中苦練,操縱機關兵器。眾所周知,演武器皆仿製於兵器。並針對性削減效能,謹防傷人。如何使用,當與兵器無異。


    三日複賽,如期而至。


    看台坐定,演武器一至十旗,環演武場,次第升起。雖早有耳聞,然新批觀眾入場,耳濡目染,仍難免激動萬分。


    鑼響處,中書仆射荀采,朗聲唱報如前。


    “願為夷廖,得演武器六、八、九、十!”話音將落,四層包廂,便有人朗聲言道。正是十夷王使。


    “願為龐碩、龐德,得演武器六、七、八、九、十!”聲出五層上閣。琉璃上閣,乃二宮太皇,三王太後,並薊王宮妃、重臣家眷所居。


    薊王聞聲識人。正是鍾存慧貴妃。


    慧貴妃,為隴右羌氐諸胡所深敬。多年前,薊王東歸。慧貴妃,攜一幹人等,獨守雲霞殿。安撫出山諸羌,掌控牢城修築,平息漢羌積怨,彌合種落紛爭,助薊王和合之道,事半功倍。又深明大義,為夫君聘娶墉宮玉女,和親西王母國。鑿穿羌身毒道,慧貴妃,居功至偉。


    今以昆侖山脈為界,東部廣袤冰原,皆歸賜支都護府所轄。待羌身毒道,並蜀身毒道,合二為一,匯入絲綢之路。薊王當除賜支都護府,新立梁州,為大漢十五州。


    待梁州創立,高原納入漢土。西王母國,羈縻內附。三南之外,扶南等國,則立為寧州。為大漢十六州。若攻下身毒半島,則立豐州。為大漢十七州。


    此三州,皆是有生之年。能否實現,且走著看。


    慧貴妃除為薊王妃,亦是鍾存女豪。類比南匈奴單於。凡鍾存羌人,皆需足額繳納衣食稅租。山中老寨不計,單西州鍾存羌人,足有百萬之眾,為慧貴妃取食。更加中二千石家俸,象林小苑食邑,身家幾何,不可計數也。


    卻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演武器,於實戰何用?不出意外,遂成朝野上下,街頭巷尾所熱議。隨演武日漸決勝。國人漸漸看出門道。


    料想,薊王南下身毒,便是機關兵器,席卷天下之始。


    閑言碎語不多講,演武場中見真章。


    三通鼓罷,鳴鏑射空。


    對陣雙方,兵器齊發。龐氏師兄弟十人,各領開拓精兵,搶入演武器,進退有序,頗有章法。


    見二座五聯列車樓,不進反退,將自家大營,團團圍攏。宛如鐵莽,頭尾相銜。正是常山銜蛇陣。便有人驚唿出聲:“咦,此何意?”


    “虛實之計也。”五樓暖閣,南閤主簿許子遠,一語道破。


    “演武場,棋盤縱橫;機關器,往來交錯。排兵布陣,隻眼可辨,何來虛實。”真二千石列,有人求問。正是藪東守樂隱。


    真二千石列,人才濟濟。藪東守樂隱、安北守閻柔、遼海守郭芝、太倉令劉文、貲庫令劉修、將作令蘇伯、上計令陳逸、大廄令張和、家馬令蘇雙、都船令李永、都水令鍾演、武庫令蘇越、大夏令劉曄、元素令常林、樂府令杜夔、市舶令田驊……


    “樂公且看。”許子遠,於真二千石列,亦稱足智。這便將場中虛實,娓娓道來:“常山車陣,頭尾相銜。看似陳列重兵,守備大營。實則,內中兵士寥寥。”


    “何以知之?”貲庫令劉修,虛心求問。


    劉修乃薊王從弟。出身樓桑宗族。許子遠得聞,精神為之一振:“令君且看鬥艦。”


    眾人順目俯瞰。果見二艦相持,船首相抵。兵卒短兵相接。白毦不愧精兵之銳。開拓先鋒,縱悍不畏死,然論結陣對敵,遠遜白毦。接連戰敗落水。奈何兵卒源源不斷,自甲板下衝出,後勁十足。更有千人將,藏身陣中。出其不意,連敗數位白毦。


    兩側邊渠,戰況如出一轍。


    劉修這便醒悟:“莫非龐碩、龐德,並楊秋、梁興、等人,皆在二鬥艦之中。”


    許子遠手指銜蛇車陣,高深笑道:“唯,一人例外。”


    “何人獨守本陣。”劉修追問。


    “必是成公英。”許子遠,擲地有聲。


    大夏令劉曄慨歎:“演武伊始,見場中兵器,唯機關鬥艦,可助戰車樓橫渡中渠,於是二龐,便定下虛實之計。未曾分兵諸器,反多入鬥艦。龐碩、龐德,並七位同門,皆裹挾其中。反觀夷廖、魯比莫納,卻將二百白毦精卒,均分諸兵器之中。鬥艦中,將寡兵微,如何能與二龐相爭。”


    “隻需戰勝奪艦,順下邊渠。投石擊發,勝負定矣。”劉修亦醒悟。


    太倉令劉文,亦歎道:“如此說來,舫車之利,不可缺也。”


    “正是如此。”許子遠心懷慨歎,不下眾人。演武十器,各有功用。主公奇思妙想,神鬼莫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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