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名樹影。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名聲於時下,重過身家性命。


    時黨錮之禍。(張)儉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門投止。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黃令毛欽操兵到門,(李)篤引(毛)欽謂曰:“張儉知名天下,而亡非其罪。縱儉可得,寧忍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注1)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自專仁義?”篤曰:“篤雖好義,明廷(毛欽)今日載其半矣。”欽歎息而去。


    舒邵,字仲應(一作仲膺),陳留人,與兄長舒伯膺,俱為名士。曾為其兄,手刃仇人。事發,兄弟爭死,並得免刑,海內稱義。後任沛相。時天旱,歲大荒。士民凍餒,江淮間空盡,人民相食。袁術以米十萬斛,與(之)為軍糧,舒邵卻將軍糧,悉散饑民。袁術聞之大怒,陳兵將斬之。舒邵言:“知當必死,故為之耳。寧可,以一人之命,救百姓於塗炭。”袁術深受感動,下馬牽之曰:“足下獨欲享天下重名,不與吾共之邪?”遂免其罪,除為阜陵長。


    更有孔融一門爭義。


    信手拈來,筆筆皆是。


    足見時人重名,惜名。


    呂布自成名,並無劣跡。更加曾手刃賊臣董卓,屈身從賊,反成忍辱負重。究其原因,未曾禍害百姓。如董卓殺盡二月社眾,曹孟德屠徐州五縣。皆是畢生汙跡,難以滌清。


    萬幸,自薊王橫空出世,取代袁本初,虎踞河北。乃至曆史發生偏轉。曹父曹嵩一家,僥幸得存。奈何卻“老而不死是為賊”。仗子權勢,分兒大功。位列上公,三獨坐得其二,猶不知足。今欲取王太師而代之。貪心如斯,甄都若為其一言堂,其後果可想而知。


    曹孟德內憂外困,恐不下陶恭祖。


    趁河海凍結,千裏冰封。更加薊國一季稻作畢。天下遂興多事之冬。關東大地,鏖戰不休,江東二郡,亦多次攻守。


    蜀中亦不太平。


    十月初,有犍為太守任岐及校尉賈龍,在史侯遣使遊說下,起兵討(劉)焉。漢中諸將,奉命兵進,欲裏應外合,攻占益州。卻因賈龍等兵敗被殺,劉焉謹守雄關,無奈撤軍。


    稍後細問究竟。方知,二人之所以速敗,隻因被東州兵所擊。


    時黃巾大亂,南陽、三輔民,數萬家避地入蜀。焉恣饒之,引為黨與(羽),號“東州士”。東州兵首領,名喚張任。


    張任,蜀郡人,家世寒門。少有膽勇,有誌節,仕州為武猛從事。領東州兵,並劉璝所將青羌與戰,破犍為太守任岐私兵,陣斬校尉賈龍。


    一戰成名。


    漢中,南鄭離宮。


    “賈龍素有重名,乃蜀中良將,何以速敗?”史侯麵色,可想而知。


    “聞劉焉遣武猛從事張任,領東州兵,並都尉劉璝,所將青羌。二支雄兵,一戰破之。”尚書令閻圃答曰。閻圃才智,當與劉巴相若。巴蜀、關東,各得良才,足可保境安民。二家亦各有強兵。巴蜀有賨兵、叟兵、青羌兵等,江東有山越、蠻兵、夷兵等。不一而足。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史侯頗多“偷雞不成蝕把米”,追悔莫及。本欲一舉攻占益州,豈料不等兵臨城下,內應已滅。若當真速滅,便也罷了。奈何不早不晚,待漢中大軍扣關時,二人覆滅。“覆水難收”。既已揮兵來攻,又如何能自圓其說。


    “當可遣使入蜀。以為安撫,並稍加提及‘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之論’。劉焉當無異心。”尚書令閻圃進言道。


    “也好。”思前想後,亦隻能如此。


    “徐州戰事如何。”史侯又問。


    “聞,呂布轅門射戟,解二家兵鬥。淮南已兵退,呂布移屯小沛。得徐州糧草接濟,收攏四野流民。聲勢複起。”


    “呂奉先,有萬夫不當之勇。又得陳宮為謀主,張邈為心腹。雖暫居一縣,卻不可小覷。”史侯轉而問道:“荊州牧劉表,何所為?”


    “劉表無為。”閻圃言道:“荊州治政民情,居關東之首。江夏一郡,足可當袁公路分兵。荊襄八郡,除南陽毀於大水,餘下郡縣,皆稱富庶。隻需據城自守,作壁上觀。待淮南糧盡兵退。不戰而勝。”


    “好一個,作壁上觀,不戰而勝。”史侯忽問:“荊州可為朕所用乎?”荊州富庶,若得益、荊二州,史侯足可與叔侄兄弟,一爭高低。


    “這……”閻圃斟酌答曰:“劉表心向甄都,恐難為陛下所用。”


    “眾人皆言,徐州乃四戰之地。荊州又何嚐不是。”史侯不置可否:“若二袁各領一軍,上下夾攻。甄都曹孟德,又與呂布鏖戰不休。荊州孤立無援,未嚐不可為朕所用。”


    “陛下明見。”不料史侯竟有此大局觀,閻圃拜服。


    史侯言道:“劉表疏通漢水,重築樊城,遷州治於襄陽。上通漢中之意,朕焉能不知。自先帝崩後,短短數年,已曆三帝。究竟何人天命所歸,又豈是劉表能知?”言下之意,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劉表牧守大漢心腹要地,又豈能“一根繩上吊死”,“一條道走到黑”。


    閻圃心中慨歎。史侯雖未元服,然論知曉世態人心,饒是與國師張魯相比,亦不逞多讓。不愧是仙門出身。這便收拾心情,肅容跽奏:“敢問陛下,荊州之事,當做何為?”


    “遣使入荊,商討通商事宜。”史侯早有定計:“擇上庸各城,築漢水港津。與荊州互通有無。”


    “喏。”閻圃這便領命。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先通商再聯盟,便是先利而後益。


    歲末將至。公卿罷朝,俱賀歲。史侯問政,卻從未中斷。今日亦不例外。漢中無相,政令所出,皆由尚書台。尚書令閻圃,於一眾群臣中,出類拔萃。深得史侯信賴。諸如西涼諸將,乃至國師張魯麾下,皆無治政之才。


    漢中雖大,亦不過一郡之地。


    內政外交,交由閻圃,綽綽有餘。


    稍後,史侯移駕後宮,趕去與唐姬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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