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車駕出宮,朱紅宮門徐徐閉合。


    薊王宮,號“一裏之迴”。四麵宮門,下穿東南西北四宮。宮牆與四宮,分屬內外。外牆守備,隸屬門下署繡衣吏。內宮守備,則隸屬函園姬並雲霞衛,及觀天閣女仙。


    宮門橫穿四宮,內外宮門,建有譙樓及門闕。暗藏千斤閘,並城門機關器。欲入薊王宮,需過兩道門。內中“迴”字宮殿,本就是機關塢堡。清鋼卷簾門、清鋼琉璃壁、守城機關器足備。堪稱固若金湯。


    西宮前禦道,車駕停穩。


    薊王自下禦艙,便有宮人趨步上前,開啟車門,扶張甯下車。


    “先去見母親。”薊王笑道。


    “好。”一路驚心動魄,張甯猶未迴魂。薊王領百官,正殿相迎。禮儀之重,小女子如何承擔。恐為人所詬,乃至大婚之前變生肘腋。患得患失,心驚肉跳。


    殊不知,薊王有禮有節,從未有失。九九重陽節,百官列席,因親齊聚。更為祝二宮太皇,三王太後長壽。堪稱盛典,亦不為過。然甯姐姐車駕入宮前,便已罷筵。恭送二宮太皇,三王太後先移駕。門下署,又送姻親出。待百官魚貫下殿,早已禮畢。


    如薊王所言。在場百官,皆是家臣。家國天下。以家事論國事,亦是禮法所規。


    “拜見母親,拜見義母。”西宮增城一重殿,張甯趨步近前,簾下跪拜。


    “免禮。”王太後撤簾相見。張甯之事,右國令事發時,劉備已事無巨細,悉數告知。然時母親,似並不意外。正如少時,公孫長姐入家門,一身二主,母親亦從未錯認。


    母親蘭心蕙質。老宅舊事,無有不知。隻不過,不願說罷了。


    待宮女捧來坐席。薊王並張甯落座。


    王太後遂問:“一別數載,心安否?”言下之意,可還有心願未了。若心有羈絆,斷難安穩度日。薊王後宮,儀軌禮法,不比民間。人在宮中,心在宮外,覆水難收,斷難兩全。趁生米未煮成熟飯。於大婚之前,王太後當有此問。


    “張甯此生,再無他念。”甯姐姐肅容下拜。“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裏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後人誠不欺孤。


    “如此,當入我家門。”王太後亦得心安。這便轉問薊王:“我兒,可定婚期矣。”


    “喏。”


    “金華殿,尚未造畢。可暫居於,易遷館中。”王太後慮及,張甯與竇瓊英,本是金蘭故交。於是將其置於竇妃居所。易遷,仙人所居宮名。位於北宮三、四二重。側倚十字飛閣,出館,便可下北宮苑。凡與仙門,沾親帶故,多居於此館。如美人田聖,美人駱晹,美人盧暒的等,稱“易遷美人”。各有仙號,“鉤弋夫人”,“冥蝶夫人”,“幽姬夫人”。


    許師鍾璦,並當素、當昔,三美人,乃慧妃媵從。故居於常寧殿,稱“常寧美人”。


    易遷館,再入張甯。天師道,日月星,三大女刺客齊聚。無有遺漏。


    “張甯,從命。”雖不知王太後此舉,有何深意。甯姐姐卻不疑有他。


    循例,後妃嫁入薊王宮,皆需先入長安行宮。驗明正身,調養身體,初錄診籍,習漢宮儀。張甯則一概省去。


    拜別三王太後。劉備並張甯,前往北宮。與公孫長姐相見。


    鳳凰殿。


    張甯先禮:“拜見長姐。”


    “甯妹,免禮。”於夫君身側落座,公孫長姐果有神助。大漢母憑子貴。劉備又倍加珍愛。長姐穩居六宮之主。無可替代。


    “路上辛苦。”長姐先言。少時老宅,長姐守前院,甯姐姐護後院。三墩**,才得以周全。後雖往來家中,探望竇瓊英。卻皆素紗遮麵。直到真身與右國令一同大白天下,劉備亦未曾見過廬山真麵。相處二十餘載,雖不見容顏,卻早已深刻入骨,斷不會錯認。尤其剪水雙眸,三墩自幼便過目難忘。若說甯姐姐身上還有何處,記憶猶新。當屬......


    “小弟?”見劉備略顯失神,長姐柔聲輕喚。


    “在。”薊王一笑揚眉。


    “觀天閣呈報,十五日為吉。”長姐言道:“行大禮可乎?”


    “可也。”劉備無異議。


    “尚有五日,可備甯妹婚儀,斷不會有失。”長姐寬慰道。


    “全憑長姐做主。”聞婚期既定,張甯苦盡甘來。


    “一路勞苦,且去館中安寢。諸事,明日不遲。”長姐又道。


    “甯,告退。”張甯拜退。便有宮人引路,入易遷館歇息。洗盡舟車勞頓,明日便有侍醫入館。初錄診籍。診籍可充門籍。如先前,張薑子、李真多,初錄診籍時,得評“俱合法相”,*中無一。


    目送張甯出殿,長姐忽問:“小弟可曾見過,甯妹真麵目。”


    “未曾得見。”劉備如實作答:“然,斷不會有錯。”


    “妾,亦如此想。”長姐輕聲道:“甯妹嫁入家門,小弟身後無憂矣。”


    “如長姐所言。”劉備輕輕頷首。


    北宮,易遷館。


    “拜見聖女。”竇妃、田美人今夜侍寢,唯剩駱晹、盧暒二人。


    “二位姐妹,免禮。”見二人風姿綽約,豔光逸麗。張甯微微一笑。心道:小弟容成術成。


    “敢問聖女,可有聖諭。”盧暒先問天師道中事。


    “並無。”張甯答曰。


    “師門之事,聖女可有計較。”盧暒又問。


    “天師道一分成三,譬如天下三分。”張甯答曰:“鬼師(張魯)於漢中興五鬥米,足可傳世也。”


    “不瞞聖女。正因我兒弄險,不辨真主,妾心難安。”盧暒心中憂思,不吐不快:“夫君與太平道,勢不兩立。若他日,天下傳檄而定,我**又當何去何從。”


    “無妨。”張甯早有計較:“漢中五鬥米,江東浮屠祠。皆是助小弟,三興之道。”


    “聖女,何出此言?”盧暒忙問。


    “天機不可泄也。”張甯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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