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得勝,田氏居功至偉。亦是人望之典範。


    先投呂,再投曹。為助曹,不惜舉火燒家。乃至火蔓全城。謂人心向背。田氏義舉,自當大書特書。眾目睽睽之下。遷入甄都,舉家善待。


    當成一段佳話。


    更何況曹孟德,大勝勁敵。心情頗佳。於公於私,當不刁難。


    “呂布今何在?”將諸事拋之腦後,曹操又問。


    “聞已自白馬南下陳留。”程昱答曰。鐵騎往來如風,斥候追之不及。


    “必是趕去與孟卓相會。”曹操慨歎。憶先前,張邈並陶丘洪等關東名士,為王允所辟時,先公後私,趕來甄都與曹操相會。二人促膝長談,張邈言辭懇切,借用薊國報館丞陳琳,《為王檄京師》,檄文中名言:“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勸曹操善待關東士林。


    音猶在耳,反目成仇。


    “又聞,其弟張超,將家屬屯雍丘。”程昱言道:“張邈為助呂布,四處奔走。今人在豫州。”


    “兗州牧丁原,嫁女為呂布次妻。乃(呂)布外舅。”曹操不無擔心:“陳留與豫州潁川、並陳、梁二國接壤。自袁術竊據淮南,占揚州江北二郡。淮泗諸國,再無糧草輸我。今若為呂布所用,此戰斷難速決。”


    “淮泗諸王,素以陳王寵馬首是瞻。先前,廣輸糧草輜重,吳房兵甲相助。今又何以,無故轉投呂布。”程昱尚不知魯國相宋元異之事。


    “必與袁術相幹。”曹孟德似有所悟:“速遣使壽春,問計當麵。”


    “袁術乃江東合肥侯外戚……”程昱欲言又止。言下之意,今各為其主。曹操出使壽春,恐有通敵之嫌。


    “路中捍鬼袁長水。”曹孟德笑道:“趁(我)戰呂布,竊據壽春。淮泗諸國,為王太師,易相奪國,故又欲養袁(術)以自重。關東形勢,犬牙相錯。焉知,袁術不可與我共謀乎?”


    “明公,明見。”程昱這便領會。所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曹操與袁術,看似各為其主。實則皆有私心。未嚐不可,聯手禦敵。


    事不宜遲。


    曹操遣使南下,入楚都壽春。


    稍後,待轉運無家可歸,濮陽流民,入博平安居。曹操順下北濮,轉入大野澤。奇襲巨野,斬殺別駕薛蘭、治中李封。報李乾之仇。


    擢升李乾二子,李整、李典,為左右中壘校尉,共掌中軍。


    楚都,壽春。


    曹孟德遣使來見,袁術意料之中。


    “兗州從事薛悌,拜見袁使君。”袁術為揚州牧,故稱使君。


    “貴使免禮,請坐。”袁術待之以禮。


    “謝使君。”薛悌再拜落座,先呈禮單。


    袁術掃眼一看,麵色一喜:“貴使,所為何來。”


    “我主手書在此,使君一觀便知。”再呈曹孟德手書。


    袁術展開一觀,這便了然。


    “孟德欲逐虎出兗。”袁術一笑高深:“這有何難?”


    “煩請使君,不吝賜教。”薛悌求問。


    “如孟德書中所言。淮泗諸國,為王子師易相奪國。恐再遭人構陷,削縣除國,身死族滅。故與我暗結同盟,引為外援。”明人當麵,袁術亦不做遮掩。


    “‘國有外援,不可瀆也’。”薛悌慨歎。


    “然也。”袁術笑道:“貴使且傳語孟德,淮泗諸國,必不會暗通呂布。”


    “喏。”薛悌不虛此行。


    目送薛悌出堂。袁術與一眾心腹,相視而笑。


    主簿閻象笑道:“淮泗諸國,不與呂布交通。料想,若兗州戰敗,呂布唯避入徐州。陶恭祖若納之,必怒曹操。若不納,呂布必擊之。待徐州戰亂,明公可攻廣陵。”


    “曹呂之爭,何人當勝?”袁術笑問。


    群僚交頭接耳,無有定論。主簿閻象答曰:“呂布敗相已生。”


    “曹孟德麾下,雖勇武稍遜,然才智高呂奉先,多矣。”袁術有感而發。


    於此同時。襲巨野,斬薛李。報李乾之仇後,曹孟德終班師迴朝。


    此時,呂布唯剩陳留一郡之地。兗州大半為曹操所據。郡縣長令,皆出曹操幕府。如荀彧、程昱、夏侯惇、夏侯淵等一眾心腹,多有升遷。或為一郡之守,或為一國之相。


    甄都周遭,再無呂布兵馬。


    收攏數萬關東遊兵。糧草消耗倍增。幸有濮陽田氏捐資助糧。足供數月所需。奈何舉州兵亂,農時俱廢。兗州已現缺料之危,青黃不接之兆。


    然,甄都權貴,仍醉生夢死。為釀羊角酒,耗糧無數。滎陽敖倉港,積糧如山。奈何囊中羞澀,無力支付。


    更何況,薊王先以五千具裝大鎧相贈。作價二十億錢。豈能貪得無厭。


    以己度人。薊王種田二十載,其背後艱辛,又豈為外人道哉。


    於公於私,曹操斷難張口。


    唯有先班師迴朝,上表陳情。再做計較。


    甄都外,十裏長亭。


    荀彧領一眾屬吏,道旁恭迎。


    “拜見明公。”


    “文若免禮。”曹操下馬相見。執其手,並肩而立:“呂布敗走陳留,然麾下一萬鐵騎,往來如風,乃心腹大患。文若可有良策破之。”


    不等迴城,便問軍情。足見曹操,心中急迫。


    荀彧答曰:“兵亂數月,俱廢農時。陳留一郡之地,恐不足養一萬精騎。呂布必輕騎四出,抄掠糧草。正如在白馬(縣)所為。唯堅壁清野,可防秦胡鐵騎。”


    “如此,城外農田恐皆荒廢。”曹操早有所慮:“更助缺糧之危。如之奈何。”


    “薊國沃野千裏。一國廣濟天下。稻作伊始,今季又當大熟。”荀彧言道:“明公何不求之?”


    “非我不欲,實不能也。”曹操慨歎:“先前,玄德遣許子遠私贈具裝五千。作價二十億錢。今不過數月之間,有何麵目,再開口索要糧穀。”


    荀彧已有定計:“兗州乃天子腳下。明公何不上表,求問太師。”


    “唯有如此。”事到如今,唯有一試。


    呂布曾與王允,總朝政。今被曹操所驅,遠離朝堂。王太師其意若何,尚未可知也。


    曹操亦心存僥幸。畢竟王太師素有公心。


    料想,亦不會因私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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