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聯軍大營。


    “孫文台,今在何處。”袁紹居高問道。


    “孫破虜,順下大河,不知所蹤。”袁遺迴報。


    “孫堅亦不可信!”話音未落,袁術已怒氣衝衝,步入帳中。


    “左車騎何意?”袁紹忙問。


    “請屏退左右。”袁術抱拳請命,怒氣不減。


    待帳中隻剩袁氏兄弟。袁術這才密語相告:“那日救火時,孫堅自井中得傳國玉璽。隱瞞不報,欲據為己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此事當真。”袁紹眼中,戾芒乍起。


    “乃我……”袁術話鋒一轉:“同鄉。自孫堅營中,親眼得見。焉能有假。”


    何來同鄉,必是細作。袁紹自深信不疑:“天子六璽,虎紐玉螭。若得傳國第七璽,陛下(合肥侯)穩居帝位矣。”


    “先是曹孟德,再有孫文台。群雄離心,盟不久矣。”袁遺慨歎。關東群雄,何去何從,難有定數。許刀兵相見,以命相搏,亦未可知。


    聞此言,袁術心煩意亂:“今漢式微,人心思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何況今日乎。”


    袁紹自有主見:“壽春天子,雖群雄共立。然畢竟我為外戚。孟德、文台,有此舉,實不出所料。”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況,無論奉天子以令不臣,還是私納傳國玉璽。其利之大,難以估計。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袁遺遂問。


    “傳國玉璽之事,假作不知。”袁紹答曰:“文台欲攻荊州,隨他所願。左車騎,可謀取江左,為萬全之策。”


    “盟主之意,割據江東。”袁術會其意。


    “然也。”袁紹言道:“玄德雄踞河北,並隴右、西域。斷難相爭。孟德規大河之南,奉天子以討不臣之勢成矣。我輩若冒然興兵,則為逆亂。天子隻需一道詔命,玄德必水陸並進,大軍齊出。勝負如何,毋需多言。大江上下,枝津遍地,故瀆縱橫。非飛雲、蓋海,不可取也。逢用人之際,斷不可交惡。”


    時局崩壞,唯有如此。眾皆慨歎,不料袁術忽生一計:“孟德既奉天子,必聯絡四方將軍。何不行離間計。”


    “計將安出。”袁遺忙問。


    袁術閉口不答,袁紹卻已心領神會。


    見袁紹會意,袁術又恨聲道:“孫文台竊據傳國玉璽之事,或可令劉景升知矣。”


    袁紹動了動嘴角。卻未置一語。


    薊國都,門下署,鸞棲館。


    散朝後。薊國謀主,相約小酌。


    “奉天子以令不臣。必出荀彧之計。”中丞賈詡,一語中的。


    荀攸慨歎:“可惜從叔,不能為我主所用。”


    “此計高妙。”沮授言道:“即解叔侄相爭之禍,又除今漢國祚不繼之危。”


    田豐輕輕頷首:“若叔侄為一己之私,無故罷黜天子,乃至漢祚斷絕。我主必另立新君,或自立為帝。如此,漢室三興矣。”


    之於時局,眾謀主,果有遠見。一旦叔侄二人暗中苟且。逼迫董侯禪位。薊王托孤重臣,必不會坐視不理。另立新君,水到渠成。


    正因董侯攜百官遷都,保住大位。才令漢祚延續。


    一幹人等,勾心鬥角,猶不自知。


    唯有荀彧,窺破天機。


    隻因,無論合肥侯,亦或是史侯,先前皆因故被廢。早已證明,不可為帝。為家國天下,漢室存亡計。薊王當另立新主。斷不會重蹈覆轍,扶二人之一上位。如後繼無人,則另起爐灶。再續漢家香火。


    換言之。保住董侯大位,才讓今漢國祚,得以維繼。


    王允之所以,有意遷都,許亦窺破天機。


    如王傅黃忠所言,能扶則扶,若不能,則取而代之。


    先帝遺詔‘兄終弟及,父死子繼’。弟、子,先後登基,無論鞠城兵亂,還是南陽大水。皆證明不可為帝。薊王多此一舉,再惹天怒人怨,害人害己又何必。


    “今曹孟德,規大河之南,奉天子而擁大義。關東多變,合肥侯恐難獨占。”李儒笑問:“於我主而言,是福是禍?”


    見眾人含笑來看。許攸何能再藏拙:“竊以為,福莫大焉。”


    “悉聽高見。”賈詡笑道。


    “關東豪門遍地,江左宗賊興起。自黃巾亂後,此二地,多行不義。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合肥侯看似坐擁江山半壁,實則二袁提線(傀儡)耳。劉益州,說史侯入漢中,亦可循此例。隻因我主大漢一藩,虎踞河北。為堵悠悠眾口,不予我主‘師出有名’之機。故皆假大義,暗行不軌。一言蔽之,求生不易。故無所不用其極。”許攸答曰。


    “好一個,求生不易。”荀攸慨歎。自叔侄相爭,神器易位。天下豪傑,為求自保而絞盡腦汁。漢室式微,已無人顧忌。心頭所患,唯我薊王。


    先帝賜加黃鉞,攻無道而伐不義。董侯又賜九龍華表,開疆辟地,並土封王。天下鼠輩,唯將叵測心機,裹入“奉天子”之糖衣。方不被薊王傳檄。身死族滅,一敗塗地。


    畢竟“人心隔肚皮”。究竟是虛情還是假意。眾口鑠金,人雲亦雲。莫辨真偽,難分忠奸。然終歸“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必有大白天下之日。


    那時。薊王一聲令下,揮師百萬。


    “何愁天下不定,漢室難興?”許攸言罷舉杯,一飲而盡。


    “我主春秋正盛,不及而立。薊國上邦風貌,尚未放之四海。”賈詡言道:“待千五百萬薊人,戶分天下。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皆與國中無異。是為‘天下歸心’。區區蕞爾小國,些許豪強宗賊,何足為慮。”


    聞此言,沮授忽起長歎:“我主曾言,而立之年,開造諸王子海船。莫非,便為圈(占)地?”


    “然也。”賈詡笑道:“不出三代,天下歸漢矣。”


    “果然民為貴。”許攸齜牙一笑,有感而發。時至今日,方才頓悟。因何天下皆視黎庶如草芥,獨薊王例外。


    “薊人圈地”,稍後遂成典故。言,大勢所趨,滔滔洶湧,不可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劉備的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熏香如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熏香如風並收藏劉備的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