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


    傳國玉璽,居中安放。


    帳中心腹,屏氣凝神。


    徐盛、宋謙、董襲、賀齊,久隨孫堅,南征北戰,忠心不二。長子孫策,更無須避諱。


    “阿父,當做何為?”孫策畢竟年少。見孫堅久坐無言,這便出聲相問。


    “諺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孫堅吐氣開聲:“此物與我等,有害無益。斷不可私藏。”


    徐盛言道:“將軍所言極是。匹夫懷璧,猶曰有罪,況此物哉!卑下竊以為,宜當呈送天子座前。不可滯於我手。”


    孫策皺眉道:“天子出奔兗州,如何呈送。”


    賀齊進言:“何不轉呈薊王。”


    孫策又道:“我等俸主壽春,豈可私通河北。若此事外泄,必為盟主所惡。且京中傳聞,薊王欲易縣為京,扶立阿鬥登基。若將傳國玉璽,轉送薊王,恐令傳聞成真。叔侄之爭,變數又生。”言下之意,空穴來風,事出有因。薊王既有扶立阿鬥之意,再得傳國玉璽。天時、地利、人和齊聚,此事成矣。


    孫堅亦醒悟:“此物,恐陷玄德於不義。”


    “阿父明見。”孫策抱拳入列。


    “諸位,意下如何。”孫堅又道。


    董襲甕聲答曰:“將軍何不,先行收下。假以時日,再做定奪。”


    “也罷。”急切間,孫堅亦無良策。先妥善收藏,待覓得良機,再交不遲。


    一夜無話。


    翌日。


    陛下泛舟出遊,不知所蹤。不等日落,已遍傳京師。乃至於北宮大火,竟無人顧及。洛陽百姓,奔走哭號。驚慌失措,可想而知。皆棄家而走,擁入函園。


    北軍大營,張濟等人,後知後覺。所謂“月黑風高,殺人放火”。


    本以為,昨夜大火,乃袁紹見張濟不知進退,盟約難成。故使孫堅縱火示威。於是乎,張濟勒令營眾,謹守營盤,枕戈待旦。不料竟是曹孟德緩兵之計。暗中接應天子華雲號,順下大河,遷都兗州。


    洛陽已成廢都。


    稍後又聞,袁紹拔營。東郭粟市,糧草皆空。張濟幡然醒悟,如墜冰窟。


    大勢去矣。


    按先前盤算。


    先共約平分天下,再合兵一處,迫董侯禪位。而後各稱皇、帝,坐穩江山。名正而言順。號令群雄,合縱連橫。終有一日,勝負可分。江山一統。


    不料董侯遠遁,無從禪位。不合禮法,缺少儀軌。儀製不成而事無成。


    前功盡棄,張濟枯坐無言。史侯來時,竟也無動於衷。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史侯先問。


    張濟悠悠迴神:“臣,不可知也。”


    “二弟遠遁,再無掣肘。不日薊王大軍將至。何去何從,將軍當速決。”史侯心中挫敗,可想而知。


    “臣……”張濟動了動嘴角,卻一言難盡。


    “洛陽已成死地。”史侯亦無計可施:“然天下之大,已無路可歸。”


    “長安可乎?”張濟忽問。


    “京兆尹劉陶,素與薊王交厚。自赴任,便大肆修繕前漢宮廷。年年不綴。其人號‘酒雄’。會賓客大宴,喜辭賦助興。字裏行間,常見‘漢室三興,天下太平’。”史侯言道:“長安,乃為薊王重築也。”


    “這可如何是好。”張濟歎道。


    “報,治書禦史劉誕,營外求見。”便在此時,忽有心腹來報。


    “劉誕?”史侯似有耳聞。


    張濟答曰:“乃益州刺史,劉焉次子。”


    “哦?”史侯心中一動:“將軍,不妨一見。”


    “遵命。”張濟略作思量,亦有所悟。


    待史侯避入內室。張濟遂召來相見。


    “拜見張廷尉。”便有一人,長揖入內。


    “禦史所為何來?”畢竟同殿為臣。且劉誕又出身宗室,其父劉焉,曾居宗正、太常等要職,外放益州,亦是封疆大吏。故頗有往來。


    “特來為廷尉解困。”劉誕直言相告。


    “禦史莫非,受人所托。”張濟不置可否。


    “然也。”劉誕亦無隱藏;“乃奉父命,請廷尉入巴蜀。共謀大事。”


    “劉使君何意?”張濟心有所動。益州號天府之國。民生安定,百姓富足。雖偶有賊亂,多不成氣候。且趁中原大亂,南陽、三輔一帶,有流民數萬戶,西入益州。劉焉悉數收編,號“東州兵”。年前上計,天下郡國,或奔洛陽,或赴壽春。唯益州,因米賊作亂,截斷交通,斬殺漢使,而按兵不動。


    “敢問廷尉,王上何在?”劉誕不答反問。


    見張濟眼中一閃戾芒,劉誕又道:“廷尉且安。卑下此來,絕無惡意。”


    “朕,在此。”不等張濟答話,史侯已自出內室。


    “拜見王上。”二人急忙起身行禮。


    “二位免禮。”史侯笑問:“朕之行蹤,禦史何以知之。”


    劉誕答曰:“帳中主位空懸,廷尉側坐。下臣,如何能不知。”


    “禦史真乃足智之士也。”史侯笑讚。


    各自落座。


    史侯先言:“禦史既代父前來,何不明言。”


    “喏。”劉誕答曰:“阿父欲迎王上,漢中稱帝。”


    “嘶——”史侯焉能不心動。


    先聲奪人,劉誕又娓娓道來:“漢中‘杜褒斜之險,東下漢水以窺秦地,南順江流以震荊揚’,故‘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取其地,足以廣國;得其財,足以富民’。高祖以漢中為基,立四百年煌煌天漢,既‘漢中開漢業’也。”


    “聞漢中,今為五鬥米師張魯所據。”張濟言道。


    “然也。”劉誕亦不做隱瞞:“烏合之眾,不足為慮。廷尉麾下數萬西涼兵馬,此入巴蜀,當一戰而勝之。”


    “此計,何人所獻。”史侯忽問。


    “王上,何以知之?”劉誕反倒驚疑。


    “如禦史所言。米賊猖獗,截斷交通。京中之事,劉益州如何速知?”


    “王上明見。”劉誕這便道破天機:“乃下臣至交好友,黨魁門徒景子瞻,麵授機宜。”


    “不料黨魁身後,還有高才。”史侯這便心安。黨魁因王允而死,景顧自不會投靠董侯。若能為我所用,當大有裨益。


    心念至此,史侯遂正色道:“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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