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暒所謂“四麵合圍”。便是曹孟德所言『反·遠交近攻』之計也。


    薊王立四方都護,隔絕四裔,拱衛中夏。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先中西域而立幕府。又開漠北、東瀛、**都護。分設四輔將軍領銜。各陳精兵五*。再加天下屬國,漢室宗王,薊**輕鬆組建百*大軍。四麵齊攻,天下可定矣。


    “為夫所慮,乃是利弊。”劉備言道:“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今合肥侯割據壽春,董卓立帝洛陽。即便董卓死於非命,尚有合肥侯領關東群雄。大江上下,宗賊遍地。天下宗王,虎視眈眈。稍有不慎,群賊蜂起,亂舞群魔。”


    盧暒這便醒悟:“天下皆以夫君馬首是瞻。是尊王攘夷,還是另立社稷。群雄皆拭目以待。夫君需權衡利弊。一意孤行,反授人以柄。”


    “美人所言極是。”劉備不置可否。


    胡旋舞罷,薊王遂與諸妃共浴。稍後寬衣解帶,同赴巫山雲雨。


    月朗星稀,寒霜滿地。安車駟馬,迴城車駕。


    儒宗鄭玄,與雙博士祭酒服虔,暖爐對坐。薊國安車,大利機關。車廂闊長,華室生香。


    席間未能盡興。服虔再溫美酒,與鄭玄對飲閑話。


    “先生席間似有未盡之言。”服虔為太學壇並王子館,雙博士祭酒。且與儒宗相交莫逆。說是心腹,亦不為過。故深知儒宗。


    鄭玄落杯笑道:“卑不謀尊。主公心意,我等臣下,豈能妄自揣測。”


    服虔心領神會:“先生已知主公行事矣。”


    鄭玄歎道:“我主既全甘夫人**性命,心意不言自明。”


    所謂一語破天機。服虔略作思量,這便醒悟:“我主當效光武矣。”


    鄭玄言道:“遙想當*,王莽篡漢,天下大亂。光武隨兄起兵於南陽,號‘舂陵軍’。(更始)三*,與更始決裂,即位於河北鄗縣南千秋亭,尊(漢)元帝為皇考,光複漢室,定都洛陽。曆經十二載,滅四方割據,拾祖宗神器。後勵精圖治,『柔道』治國。整飭吏治,省減吏員;厚賞功勳,休養生息;大興儒學,教化*民,遂成‘光武中興’。”


    “更始決裂。”服虔一語中的。


    鄭玄笑歎:“少時,盧少保斷言,我主‘可比光武’。時至今日,何必見疑。”


    “原來如此。”服虔亦歎道:“《書》曰:‘惟克果斷,乃罔後艱(惟果斷在先,方無後難)’。我主曆來如此。此事焉能例外。”


    “誠如子慎所言。”鄭玄舉杯與之共飲。


    落杯後,服虔又問道:“許攸其人,究竟若何?”


    “乃足智多謀,才智高絕之士。”不料儒宗評價竟如此之高。


    “何以見得?”服虔求問。


    “甘夫人之事,足見端倪。”鄭玄言道:“不惜以身涉險,正本溯源。沉舟障道,自斷後路。斜趨漢津,已料知我主心意也。”


    服虔慨歎:“斷漢水上溯樊城航路,又領甘夫人斜趨漢津。便是料定我主,必自漢津登岸。”


    “能有此謀者,當可與賈文和比肩。”鄭玄言道。


    “無怪我主重用。”服虔信服。


    “謀略隻有優劣之別,並無善惡之分。為主設謀,必投其所好。為握勝算,而無所不用其極。一言蔽之,損人利己。能為謀主者,皆不世之奇才。因時而變,因人而異。故曰,上行而下效是也。”鄭玄深知謀主也。


    服虔歎道:“謀主,非我輩可及也。”


    “子慎精於學識。非謀略見長。”鄭玄寬慰道:“故曰‘治大國,若烹小鮮’:‘五味、六和,十二食,還相為質也(注1)。’”


    儒宗言下之意,治國並非隻憑謀略。士農工商,各有所長;文經武略,皆有裨益。治大國,如同烹製鮮美:酸、苦、辛、鹹、甘“五味”;春酸、夏苦、秋辛、冬鹹,兼有滑、甘“六和”;需與一*十二月之食,相輔相成,調和相濟。故治大國,五味、六和,缺一不可。


    “服虔受教。”


    董卓尚未授首。然薊國上下,已論其身後事。


    遠見卓識,可見一斑。


    薊王利落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先前,與恩師促膝長談。


    恩師問:為帝可乎?


    薊王答:可也。


    隻需權衡利弊。於國於家,於人於己皆有裨益,何樂而不為。即便不能全其美。隻需利大於弊,亦可稱帝。


    天下民心所向。便有豪強宗賊障道,又有何懼。


    再者說來。薊王春秋鼎盛,何必心急。


    北宮,瑞麟閣。


    一夜酣暢淋漓。神清氣爽,飽食更衣,薊王入閣理政。


    士貴人等,領瑞麟博士,恭候多時。


    “可有要務。”薊王笑問。


    “今日無急。”士貴人答曰。宋貴人昨夜侍寢,必然遲睡。


    “國策何去何從,眾皆議論紛紛。”馬貴人進言道。


    “有何異見。”不出薊王所料。


    安貴人答曰:“尊王攘夷,獨握神器,兼而有之。更有‘中夏地薄,譬如雞肋’之言。”


    “中夏地薄,不可廢耕。宗賊禍亂,不可棄家。”自家人前,薊王遂道明心意:“大漢十三州,乃祖宗基業。錙銖必較,寸土必爭。”


    “夫君明見。”安貴人眸生異彩。


    “洛陽情勢如何?”薊王又問。


    “王太仆暗中聯絡義士,不日當除董賊於宮門之下。”安素答曰。


    “**公主又如何?”薊王乃漢室宗親,先帝骨血,自當保全。


    “**由衛將軍張濟,並中郎將張繡,將兵守衛。張繡位列五鳳,當可保公主無礙。”安素又答。


    “《詩》曰:‘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薊王笑道:“道聽途說,自有**風來。”


    士貴人柔聲進言:“甘夫人,宜早入宮。”


    “阿鬥之母,不可棄也。”薊王亦有決斷:“待甘泉宮營畢,再昭告天下,告廟列祖不遲。”


    “甘泉宮,非一日之功。待造畢,天下定矣。”士貴人心領神會。


    “嫡長子並麟子,如何安置。夫君亦需早決。”士貴人又道。


    “為夫知曉。”劉備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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