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酋裴繼得報,難免生疑:“薊王麾下,因何至此?”


    見左右別帥,皆不置一語。


    裴繼又問道:“今日可有車馬入關。”


    “確有遊商入關。”


    “可有異常。”裴繼追問。


    “並無異常。”話說,遊商往來,多為銷贓。賊人所掘殉葬財寶,皆由遊商,兌換成薊鈔。既方便攜帶,又通用南北。想必,太後車駕暗入遊商車隊,蒙混過關。故賊人全然無覺。


    亦或是,千秋三師,暗中施術。迷惑賊眾,亦蒙混過關。


    總之,雞鳴狗盜,無聲無息。


    何後輕車簡從,喬裝改容。重金籠絡三師隨行,可謂神來之筆。通關過卡,神鬼不知。


    裴繼苦思無解,遂命賊眾,小心防備。


    是夜。人銜枚,馬裹蹄。華雄引玄甲王騎再臨。


    翻身下馬,潛至關下。射出飛龍爪,攀上城頭。逼問賊酋,殺盡賊寇。知太後一行,未陷賊窩。遂斬關斷鎖,揚長而去。


    待天明,見城門洞開,血流一地。


    裴繼麵色,可想而知。


    “欺人太甚!”


    便有別帥低聲勸道:“薊王虎威,不敢忤逆。我等……”


    “嗯?”裴繼橫眉冷對:“五百遊騎,有何懼哉。”


    “一騎雙馬,人馬具裝。”別帥苦勸:“必是國中精銳。且具裝有輕重之分,兵器有長短之別。輕騎迂迴遊擊,重騎衝鋒破陣。有此騎術,必是鮮卑王騎。”


    裴繼嗤鼻道:“未戰先怯,必令天下輕視。”


    “我等困守南陽絕地,何言天下乎?”別帥苦笑搖頭。


    裴繼眼中厲色一閃而逝。不好當麵殺人,便咽下這口惡氣,朗聲言道:“殺人闖關,視我等如無物。若被豫州黃巾知曉,必生事端。”


    見苦勸無用,眾別帥遂抱拳相問:“渠帥意欲何為。”


    “追!”裴繼擲地有聲:“精騎盡出,一路尾隨。另遣人抄近道,博望報信。”


    “喏!”若行尾隨報信,當有一戰之力。


    少頃,盜賊變馬賊。輕騎如風,唿嘯而去。


    城頭賊人,俯瞰自家騎眾,亦頗有聲勢。各自歡喜。稍得安心。


    便在此時,背後又聞馬蹄如雷。


    三千秦胡鐵騎,奔雷而至。


    “速落吊橋!”城頭賊酋,厲聲尖叫。


    “報,昨夜破關,未及修複。”


    遠看城門洞開,再看城頭賊眾驚慌失措。涼州大人胡軫,齜牙一笑:“鼠輩!”


    前鋒神射,鳴鏑射空。


    三千秦胡騎,搭箭張弓。


    箭如飛蝗,遍插城頭。


    城頭守軍,不及躲避,紛紛慘死斃命。擁擠門洞內逃兵,更被追身而過的鐵蹄,踏成肉泥。


    三千秦胡,迸血而出。前後拋射,揚長而去。


    先秦時楚之方城,乃今漢之堵陽。


    又名赭陽縣。“在堵水之陽,故名”。建武二年,“更封朱祐為堵陽侯”,即此。


    待裴繼領麾下馬賊,抵堵水岸邊。遙見渡船,皆被鑿沉南岸。


    不及望水喝罵。身後蹄聲已至。


    “大事不好!”


    話音未落,聲如雷鳴。


    自遠處,烏雲逆升,迎頭紮下。


    馬賊薄甲輕騎,如何能擋。亂箭穿身,連人帶馬,倒伏斃命。


    一輪齊射,便帶走過半性命。


    三輪射罷,伏屍滿地,血流成渠。


    裴繼被死馬壓下身下,隻身幸免。


    秦胡騎兵,抽刀下馬,伐竹造筏。亦有兵士,沿岸砍殺尚未斷氣之人馬。


    “切莫動手。”眼看人頭落地,裴繼如何還能閉目裝死。


    “你是何人?”秦胡兵獰笑。


    “某乃南陽渠帥。你家將軍,必有所用。”裴繼急中生智。


    “哼!”秦胡兵手起刀落,剖開馬腹。肚腸齊出,血流一地。身上漸輕,裴繼掙紮爬出。被押入行軍營帳。


    “你是何人?”涼州大人胡軫,今為羽林中郎將。麾下秦胡兵,皆為羽林衛。


    “稟將軍,某乃裴繼,草字元紹。”裴繼諂媚作答。


    見他一身匪氣,賊性難改。胡軫齜牙一笑:“莫慌。某此來,不為討賊。”


    “謝將軍不殺之恩!”裴繼大喜跪地。


    “起來答話。”賊習難改,野性難馴,又豈止黃巾。眾多秦胡兵,先前皆為馬賊。便是涼州大人胡軫,亦是劫掠發家。


    “喏。”裴繼再拜起身。


    “某且問你,何人破城。又追擊何人。”


    “破城,追擊皆為薊王麾下,五百王騎。”裴繼如實作答。


    “哦?”胡軫麵露凝重:“將兵者誰?”


    “自稱都尉華雄。”


    胡軫麵色微變,轉瞬即逝:“因何至此?”


    “實不知也。”


    見他不似作假。胡軫又問道:“南陽賊眾,何人為首。”


    “便是在下,並周倉。”裴繼答曰。


    “周倉何在?”胡軫再問。


    “守博望。”裴繼再答。


    “如此,某便放你歸去。”胡軫言道:“扼守博望,勿放一兵一卒。”


    “敢不從命!”


    “還有一事。”胡軫叮囑道:“若遇洛陽車馬,自稱‘甘夫人’者,宜當善待,不可放走,亦不可無禮。否則,休怪某刀下無情。”


    “喏。”裴繼這便領命而去。便有心腹言道:“無憑無據,將軍何故放其離去。”


    “盜亦有道。全其性命,當為我所用。”胡軫大手一揮:“速速造筏渡河。”


    “喏!”


    楚都壽春。


    新帝自割據江淮,養精蓄銳,重拾舊貌。


    黃門令黃綱,攜書入殿。


    新帝開封視之,不禁心中微動:“自西園大火,太後並麟子,輕車亡命。正奔南陽而去。”


    “太後何不護麟子就藩。反去南陽。”程中大夫,母憑子貴。今為貴人,常伴新帝身側。


    黃綱答曰:“南陽近淮泗。若舟行,旦夕可至也。”


    新帝輕輕頷首:“聲東擊西,甩脫追兵,亦是妙計。”


    “太後麟子,茲事體大。”程貴人進言道:“若能護其周全,薊王必有厚報。”叔侄之爭,未分勝負。董卓廢長立幼,自取其禍。薊王若行撥亂反正,轉奉南陽新帝。則天下大勢,乾坤逆轉矣。


    程貴人言下之意。當先施恩,以求後報。


    新帝心領神會:“太後乃朕之長嫂也。母子蒙難,焉有不救之理。速命兗州牧(曹操),豫州牧(袁術)遣兵馳援。不得有誤。”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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