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王都,北宮,合歡殿。


    隨悠揚鍾聲,響徹全城。劉備輕輕睜開雙眼。


    懷中美婦,亦輕提眼簾。奈何一夜承歡,無力起身。公孫王後逢休沐,行上食禮。同牢合巹,與王同宿。


    今日休沐,劉備亦不心急。待天光大亮,王後稍稍恢複些氣力。輕輕睜開美眸,柔聲催促。劉備這才徐徐抽身。


    吳房君華妁,已恭候多時。


    清洗熱敷,善加打理。服侍薊王披衣,恭送入浴室。華妁退出殿外,再等王後起身。


    沐浴更衣,入無極殿用膳。再登瑞麟閣,理畢政務,與群妃伴遊不遲。幕府、封國,雙軌並行。兩套班底,英傑輩出。“治大國若烹小鮮”。果不其然。


    《韓非子·解老》:“事大眾而數搖(動)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翻動)之,則賊其澤;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貴靜,不重變法。故曰:‘治大國者若烹小鮮。’”


    言下之意,國策方針,一經確立,切忌朝令暮改,萬勿左搖右擺,勞民傷財。


    或有人言,國策有失,卻不行亡羊補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是明主乎。


    首當其衝,國策方針如何確立。如薊王這便,曆經二十載,取長補短,裁彎取直,去偽存真,去蕪存菁。乃至放之四海而皆準。遂成國策,何言“不可為”。


    萬事需逐其根本,切莫斷章取義。


    待薊王入閣。士貴人、宋貴人、馬貴人、安貴人,皆在。諸如鄒美人、杜美人、馮美人等,亦在。


    自王妃尊王後。偏妃亦升王妃。故薊王後宮,再無偏妃或側妃封號。王後、王妃、貴人、美人、禦姬、宮女、宮婢。另有宮官,品秩不等。


    宮婢名義上低於宮女。實則多為妃嬪陪嫁之媵妾。俗謂“向陽花木易為春”。有代女君侍寢之權。


    話說,前漢宗室,景帝六子,今漢光武帝劉秀並更始帝劉玄五世祖,長沙定王劉發,母唐姬本是程姬侍女。景帝還是太子時,召幸程姬,程姬因月事不能侍寢,遂將侍女唐姬梳妝打扮,送入寢宮。景帝酒醉,以為是程姬,春風一度生下劉發。後遂將女子月事,稱之為“程姬之疾”。


    隻不過,薊宮召幸,皆是七妃。且逢不宜,則會輪替。故陪嫁媵妾,並無機會侍寢。君王之妾,亦非常人。宮婢領三百石家俸。家中父兄,亦有民爵傍身。宮人品秩不等,二百石,至百石宮俸皆有。


    誠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待薊王百接長生,終歸能得償所願。平日擊鞠賽馬,機織女紅。入東宮照看諸王子,亦樂此不疲。


    薊王春秋鼎盛,尚不及而立。若能長命百歲,足餘七十載光蔭。今漢不過二百年。再續二百年江山,於薊王而言,何其易耳。


    協辰夫人黃景華,如願入媵伴嫁。舉門遷入薊國,暫居雲台觀邸。待北渚司寒館築畢,再遷入館中為國祭祀。


    今漢求仙問道,蔚然成風。如前大將軍竇武妹,竇瓊英。太尉黃瓊之女,黃景華。皆出身勳貴世家。卻“少好仙道”,“密修至要”。足見一斑。


    協辰夫人為何自薦枕席,舉門來投。薊王問過方知。


    原來,乃因“卯金刀劉,漢祚複興”。


    秦漢之交,讖緯之學興起,宣揚劉氏具天命。如《春秋演孔圖》:“卯金刀,名為‘劉’,赤帝後,次代周。”待兩漢之交,光武中興時,亦出“劉氏複起,李氏為輔”,“劉秀發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之讖語。


    而新莽末年,始流傳之“劉氏複起”之讖記,自薊王麒麟天降,南征北戰,並土開疆,尤其萬舟並發,救迴南陽“帝鄉”百萬之眾後。今又,再度出現。


    “漢祚複興”、劉氏“係(繼)統先基”。尤其“漢祚複興”,此讖記遍及十三州街巷閭裏。刻印九州名山大川。


    “卯金刀,漢祚興”。遂為天下,所津津樂道。


    協辰夫人言,薊王應運而生,乃天命所歸。


    從龍之功,登仙大道。如此巨利,如何能輕棄。


    一言蔽之。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仙門雖與世無爭,然亦有所求。白日飛升,羽化升仙,便是終極追求。


    利益利益,先利後益。薊王累次和親,焉能不知。


    於國有益又力所能及。何樂不為。更何況,薊王從不與民爭利。


    是故“受大者不取小”。


    休沐日批閱,多是十萬火急並積累書信。由一眾瑞麟閣學事史,依次誦讀。薊王口述,學事史秉筆迴複。瑞麟閣女博士、女史,多為顧問應對,從旁答疑。


    書畢,交由瑞麟博士,確認無誤。再由薊王親筆簽署。封函發出。


    凡劉氏宗親,舊時好友,門籍屬吏,皆可向薊王上疏。便是刀筆小吏,如遇急迫,亦可奉書直諫。可想而知,五日書信積壓,何其多也。


    往來書信,還需抄錄歸檔。凡書寫抄錄,皆由女學事史掌管。


    “夫君且看。”士貴人似有發現。


    “何人上疏。”劉備笑問。


    “乃王子館兼太學壇博士雙祭酒服虔。”士貴人答曰。


    劉備這便取來一觀:“太學生,多‘自耕讀’,為‘實習生’。然‘術業有專攻,得道有早晚’,有一二載便學成出仕,然亦有三五載,仍在苦讀。‘官’謂學仕官之事,‘學’謂習學六藝,此二者俱是事師。故臣竊以為:三年實習生,可為‘備吏’,稱‘學吏’乎?”


    所謂備吏,便是指“後備吏”。


    《三國誌·吳書·歩騭傳》載,歩騭向孫權上疏:“竊聞諸縣並有備吏,吏多民煩,俗以之弊。但小人因緣銜命,不務奉公而作威福,無益視聽,更為民害,愚以為可一切罷省。”據此可知,時下縣寺中,已有“備吏”存在。


    居延漢簡亦載:“二百桼(七)十後備吏騎士勝敞。”據此認為“後備吏”,當為“邊塞低級吏員之後備者”。


    換言之,前漢已有備吏。


    “學吏”乃備吏之一種。


    太學生專立名籍。一旦入學,即可除徭役。學成可入仕途。高者以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不一而足。


    服虔上疏,三年實習生,轉為學吏。


    須知,學吏亦是吏。即便百石,亦可得民爵。授予良田美宅,坐享薊國爵民之一切便利。與“實習生”,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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