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


    論賤買貴賣。何後比先帝亦不逞多讓。


    此計,行一石二鳥,最大得利。重金籠絡董卓,卻暗行離間。指使王美人貴子捧盤。董卓隻當是普通小黃門,且心神皆為盤內海外奇珍所吸引,焉能在意捧盤之人,究竟是何出身。不慎中計,亦在情理之中。


    先贈奇珍,再遺美人。


    連吃兩記重拳,董卓神魂顛倒,頭暈目眩。車上便忍不住左擁右抱,唐突輕薄。待心急火燎,重返魚梁台。便攜美就室,大被同眠。三日不歇。


    魚梁台高聳洛水之岸。謂“空穀傳聲”,路人皆知。


    一時傳為笑譚。


    眾人皆笑,唯有大將軍何苗,悶悶不樂。


    隻因太後假公濟私。將與其暗通曲款之宮妃,盡數送於董卓。原來,太後一石三鳥。西園宮妃,各自肅然,不敢再行苟且。


    所幸。西園自成一體,何苗暗中行事,尚不為人知。外人若知函園宮妃,於太後居喪期間,淫行宮室。必殃及太後,沾染汙名。


    或有人問。太後與先帝,並無至死不渝之深情。何故守喪三載。


    正如呂布,亦為父守孝三載。又如許攸私語陳琳,投其所好,切勿投其所惡。薊王忠義兩全,孝行天下。若不能投其所好,必為其所惡。


    若為薊王所惡,則萬事休矣。


    故,何後非為先帝守喪,實為薊王守節。


    此,亦看出明主之至關重要。


    時人之義理,講究“報効”。報,迴也。“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効,仿也。“上行而下效”。


    故曰: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以仇寇報之。


    是故君臣之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家、國、天下。三級上層建築,自上而下,次第而行。


    後世皇朝,往往反其道而行之。君王寡廉鮮恥,昏庸無道。反求臣民,盡忠盡孝。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卻斥升鬥小民,無顧大局。此必國賊是也。


    一言蔽之。“上行下效”與“逆行倒施”,乃家國天下與家天下,最本質之區別。


    一家獨大,必然壟斷江山。而後為所欲為,無所不用其極。是為宗賊也。


    話說。


    自何苗位列大將軍。與其相好之宮妃,又皆歸董卓。太後遂將其,遣迴府中。前大將軍何進府,又成新大將軍府。


    陳琳等一眾留守幕僚府吏,皆獲遷升。何苗雖無兵無將,卻與左中郎將呂布,騎都尉李肅等人交好。平日飛鷹走犬,奔逐唿號,亦樂得逍遙。


    西園,長秋殿。


    長樂太仆趙忠,將何苗行蹤,一日一報。


    簾內太後輕聲一笑:“太師府中,可有消息。”


    “尚無消息傳出。”趙忠答曰。


    太後言道:“董卓麾下諸西涼大人,‘譬如養鷹,饑即為用,飽則颺去’。董卓深知涼人秉性。故行刻薄寡恩,吝惜賞賜。攝於董卓淫威,眾涼州大人敢怒不敢言。然如騎都尉李肅等,暗生不滿者,多矣。”


    “李肅暗與大將軍交好。董卓尚不得而知。”趙忠答曰。


    “此人,先不急招攬。”太後言道:“或有大用,亦未可知。”


    “喏。”趙忠奉命而出。


    何後自入後殿,照看牙牙學語麟子不提。


    南宮,玉堂殿。


    得門徒密報。史夫人大腹便便,入殿密報。


    少帝疑道:“此事當真。”


    “確有其事。”史夫人答曰:“太後所贈宮妃,多與大將軍有染。今雖為太師所寵,卻常與大將軍私會。”


    “於何處私會。”捉賊拿賬,捉奸捉雙。少帝焉能不知。


    “苑中別館。有角門可通靈台。”史夫人答曰。


    “大將軍私通太師寵妾。”少帝一聲冷笑:“何其汙也。”


    史夫人言道:“卻不知,太後知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少帝言道:“莫非,此乃太後之計也。”


    “亦未知也。”史夫人言道。


    略作思量,少帝輕輕搖頭:“大將軍乃太後胞弟。豈能棄之不顧。太師若知此事,必深惡之。大將軍並無一兵一卒,如何能敵。”


    史夫人欲言又止。


    少帝亦覺其中,另有玄機。


    “太後自避入西園,飽覽蘭台群書,知行倍增。斷不可小覷。”史夫人咬牙進言。


    “阿母之意,朕已盡知。”少帝不置可否。


    徐州轄郡國五,縣六十二。治郯(tán)縣。


    洛陽天使,攜檄文抵達。徐州刺史陶謙,遂開府議。


    將檄文遍傳眾人,陶謙居高下問:“諸位以為如何。”


    別駕從事趙昱,起身言道:“使君自就任,破黃巾,行屯田,境內晏然,舉州大治。今南陽毀於大水,淮泗又起大疫。此乃天亡之也。洛陽天子,當為漢室正朔。


    加之,陳,梁、魯、沛、下邳、彭城、琅邪、東海,八國暗中結盟。橫亙徐豫,廣袤數千裏。八國素不服王命,不尊號令。


    乘淮泗大疫,更有下邳闕宣,聚眾數千人,自稱天子,攻取泰山華、費,略任城。


    先前,兗州牧曹操,遣使來說,欲共舉兵討之。然卑下竊以為:‘求諸侯莫如勤王,宜遣使奉貢’。以絕曹兗州之念。”


    趙昱,字元達,琅琊名士,以忠直見疏。清修疾惡,有識有義,為人所敬。前太仆種拂舉為方正,陶謙辟為別駕。


    “求諸侯莫如勤王。”陶謙輕輕頷首。


    親信曹宏起身言道:“別駕所言極是。曹孟德,世之梟雄也。若令其私兵入境,不啻引虎狼入室!”


    與會眾人,紛紛點頭。


    下邳國相,丹陽豪強笮融,亦起身言道:“下邳、彭城等國主,素輕視我等。何不借機除去,滅國為郡。”


    “慎言。”陶謙斥道。


    彭城相薛禮,亦附和道:“笮相所言,不無道理。亂世用重典;亂軍用嚴刑。奉皇命,征討不臣。以儆效尤,未嚐不可。”


    見陶謙無語。別駕趙昱,又起身道:“敢問使君,洛陽天使,何許人也。”


    “前驃騎府主簿王朗。”陶謙答曰。


    “何不引來一見。”趙昱言道:“料想,必有所得。”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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