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腹炸出朵朵火花。


    萬幸披甲堅硬,擋下連環刺擊。阿斯翠婭足踩韁繩,戰象隨即轉身。牙刀追身,不給劉備脫逃之機。劉備順勢繞行。緊貼象腹,每每搶在刀鋒之前。


    戰象追著劉備,原地繞圈。背上阿斯翠婭,算準時機,一矛刺下。


    薊王揮劍相擊。


    火星迸濺,金戈大作。


    阿斯翠婭半身微晃,急忙夾緊象背。穩住身形。


    抬頭再看。刺劍又中腹甲,濺起連片火花。


    “劍刺象甲,不啻以卵擊石。何其不智也。”大平座內,忽聽小王慨歎。


    老王卻神情肅穆:“薊王此舉,必有深意。”


    再看場中。二人又力拚一記。


    騎矛嗡嗡抖顫,宛如金蛇狂舞。薊王左右開弓,再刺象腹。


    火花乍現。


    連刺三次,亦令阿斯翠婭起疑。足尖纏韁,輕輕一勾。戰象奮力一躍。牙刀淩空劈下,直取劉備。


    大象還能跳起?


    危急關頭,闊劍怒擊牙刀。借力飛撲,驚險避過。


    不等劉備落地。阿斯翠婭已縱象追來。速度漸起,象踐發威。人象合一,騎矛挾象力。若此時力拚,當真死無葬身之地。


    形勢急轉。薊王卻麵色不改,穩穩站定。闊劍橫前,刺劍藏後。


    迎著當胸刺來的牙刀,使出(螳臂)當車一擊。


    闊劍崩迴,劉備順勢旋身,刺劍如靈蛇吐信,波浪推進。貼上牙刀的刹那,劉備猛地震腕。劍身彎曲如弓,又瞬間彈迴。借反彈迴力,劉備再移至象腹。


    騎矛已先行鎖定身位。人借象力,破風刺下。


    忽見劉備微微翹起嘴角。闊劍橫身,抵死矛尖。


    刃刃交錯,巨力黏身。戰鬥忽成人象角力。


    莫非劉備當真以卵擊石。


    “可惡的男人!”阿斯翠婭怒從心起。雙腿夾緊象背,續滿全身之力,與之角抵。


    騎矛隨之變形彎曲。一息之後,忽聽身下炸響不斷。


    驚唿聲中。阿斯翠婭竟連人帶鞍,跌落象背。


    劉備舞動刺劍,擋下碎片迸射。


    大平座內,老王已窺破端倪:“薊王連刺扣環,又與巢母角抵。乃至銅環迸裂,象鞍驟失所依,於是墜地。”


    一眾小王亦紛紛醒悟:“薊王劍刺束帶扣環,便欲使巢母跌落象背。”


    “然也。”老王歎道。


    戰象驟失驅策,章法漸亂。被劉備且戰且走,輕易躲避。


    一聲長哨,戰象徐徐退迴。


    場中隻剩阿斯翠婭並劉備二人。


    “此劍何名。”阿斯翠婭問道。


    “流星擊。”劉備答曰:“貫日,流星;當車,中砥。”闊劍、刺劍,各有章法。


    憶先前對戰,阿斯翠婭輕輕頷首:“再來。”


    “失戰象,你撐不滿三合。”音猶在耳,刺劍直吻咽喉。


    阿斯翠婭揮矛相擊。騎矛太長,下地反成劣勢。格擋不及。喉嚨一痛。如遭雷擊。


    出手太快,仿佛閃擊。場中看客尚不及張口,勝負已分。待二人站定,這才長“哦——”出聲。


    “破空。”寒芒追聲閃迴,雌雄雙劍合一。收於身後。


    阿斯翠婭下意識吞咽,方知咽喉並無異樣。然再發聲,已略顯嘶啞:“男人,你贏了。”


    “血咒如何消除。”劉備和煦一笑。然眼中炙熱更盛。


    不敢四目相對。


    阿斯翠婭單膝跪地,取一物雙手奉上:“用此牙取(貞)血塗唇,再大聲說出我族咒語,女王血咒可解。”過程和歃血類似。隻不過,歃血多取犧牲之血。而女王血咒,唯女王之血可解咒。


    故曆代女王,皆有一枚雕刻符文的雄獅獠牙。作為曾經的女王繼承人,阿斯翠婭亦有專屬獅牙。此生若不能破除血咒,便要繼續加持,傳於下代。未能遇到唯一的雄獅前,阿斯翠婭需為部落誕下注定無父的子嗣。並將自己的貞落,封印成一枚新的血牙,傳給下代女王。


    如此說來。血牙骨鏈,既是詛咒,亦是希望。隻需尋到“群(雌)獅之王”,亞馬遜一族,便可破而後立,重獲新生。


    換言之。自東遷起,亞馬遜一族,便試圖為生存而改變古老的族規。卻又眼高於頂,不願輕易苟同。於是將血誓代代傳承,直至遺失。


    “血咒必須血來除。”高等女祭司喃喃低語。過程其實很簡單。


    劉備取獅牙在手。稍作打量,便又遞迴。


    阿斯翠婭,遂會錯意。這便雙膝跪地,反握獅牙,準備取血。


    卻被劉備伸手勾起下頦。目光交錯,劉備居高臨下,逐字逐句:“完璧歸薊,從不假手於人。”


    聲音不大,滿場可聞。


    “不用獅牙,如何取血,塗唇……”阿斯翠婭渾身顫栗,心中似有野火延燒。


    比起正撓頭抓耳,苦思不解的一眾看客。薊王身邊人,已先行醒悟。


    女王羞澀難當,低聲開口:“速迴。”


    然一眾亞馬遜女戰士,卻充耳不聞。


    少頃。忽聽高等女祭司,顫聲言道:“恐已,來不及……”


    血巢之戰,注定廣為流傳。


    三日後,扶南女王登船求見。


    由女王希雷婭,出麵接待。


    “王上何在。”賓主落座,扶南女王,輕聲發問。


    “累日操勞,夫君酣睡未醒。”希雷婭答曰:“女王所為何來?”


    不敢深想。扶南女王急忙取劵書呈上:“此劵乃,乃是……”


    “一錢之劵。”希雷婭心領神會:“女市商,將阿斯翠婭一錢賣出。”


    “正是。”扶南女王收拾心情,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和城中傳聞,大同小異:“既已完璧歸薊。妾不敢藏私。”


    “多謝。”希雷婭離席拜謝。


    “不敢。”扶南女王亦迴禮。


    “頓遜五王,欲請薊王赴宴。”起身落座,扶南女王道明來意。


    “夫君私服出遊,不便宣揚。若五王有意,可登船相見。”希雷婭代夫答曰。


    “如此,也好。”隻需能與薊王麵談,三家聯盟,板上釘釘。


    見扶南女王眼中有一絲不舍。希雷婭寬慰道:“阿斯翠婭累日伴駕,亦遲睡未醒。何不待他日,必有相見之期。”


    “也好。”作為相互扶持,互相拯救的同伴,扶南女王,確實難舍。然在家仇國恨麵前,一切都不重要。


    收拾心情,閑聊數句。扶南女王這便告辭離去。


    終歸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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