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太守,共推後將軍董卓居首。


    官秩相同,再排仕齡、齒齡。如此,依次落座。


    馬市胡姬酒肆,眾人皆不陌生。乃薊王產業。春暉包房,更是常來常往。後將軍董卓擇此處,與會眾人。顯然,別有深意。


    董卓端杯相敬:“大將軍罹難,我等外出辟禍。幸得薊王輔政,網開一麵。家小故才得以保全。逢平樂會盟,舉國歡慶。今日在此相會,與諸君共飲。”


    “請。”


    如董卓所言,即來則安。逢五日休沐。諸位太守,先前多為京官,皆安家洛陽。數百裏之遙,輕舟快馬,一夜可達。即便稍有路遠,告假幾日亦無妨。隻需約定時日,自能在京畿相聚。


    席間,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後將軍董卓,來者不拒,頗有酒量。正事閉口不談。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罷筵後,又驅車入金水湯館,沐浴薰蒸,一夜安睡到天明。


    待酒醒,已是天光大亮。梳洗更衣,相約再見,各自歸家不提。


    換言之,此來不過是同僚小聚。並無其他。


    袁紹等人,各自心疑。迴憶分別時董卓言行。便紛紛醒悟。急忙解衣帶,拆開視之。果見端倪。原來,趁眾人昨晚沐浴薰蒸,董卓暗使心腹,將秘詔縫於眾人衣帶內。為“衣帶詔”。


    衣帶詔內,字字驚心。再看落款,無不瞠目。


    確認無誤,袁紹長出一口濁氣:“不料衣帶詔,竟出,竟出……”


    三宮鼎立,折足之危。


    難怪後將軍董卓,如獲至寶。若達成所願,江山社稷可定也。


    袁紹忽覺心跳加快,一時竟血脈噴張。


    再深思。又覺叢雲散盡,豁然開朗。


    薊國邸。


    得遊繳密報,右丞賈詡不禁深思。


    少頃,遂問道:“後將軍董卓,與一眾太守相聚小酌。期間,並未言及朝政?”


    “正是。”遊繳假充酒家保,並一眾伶人胡姬,進出包間。未能探聽到隻言片語。皆是民間風聞,各地趣談。後又入金水湯館,沐浴薰蒸,亦未涉及公務。


    “哦?”賈詡如何能信。


    守丞劉平進言道:“先擇胡姬酒肆,又去金水湯館。二處皆王上產業。或以示磊落,恐無異心。”


    賈詡不置可否:“退下。”


    “喏。”遊繳這便告退。


    賈詡言道:“與會眾太守,多出前大將軍何進幕府,及汝南袁氏一門。又堂而皇之,進出主公門庭。若非暗藏私心,又何須明目張膽。”


    “右丞言之有理。”守丞劉平拜服。


    “速報主公知曉。”賈詡當機立斷。


    “喏。”劉平這便領命。


    陽港水砦,三足踆烏船宮。


    得劉平上報,劉備一聲歎息:“樹欲靜而風不止。”


    劉平進言道:“右丞以為,諸人多出前大將軍何進幕府。許,與太後相關。”


    劉備輕輕頷首:“太後新仇舊恨,難以消減。日前,左相密報。何後遣何苗,籠絡四郡亡胡,大肆招募胡騎入京。又命西園上軍別部司馬趙瑾,攜一億券鈔入蜀。籠絡巴人之心,昭然若揭。不出所料,當有一萬精兵,再入西園。”


    “太後募兵,莫非欲報大將軍之仇乎。”劉平幡然醒悟。


    “貌似便是如此。”劉備不置可否。苦思破解之策。


    見劉備無心交談,劉平遂拜退。


    西園,長樂宮,長秋殿。


    羅馬皇後魯琪拉,攜聖火祭司阿奇麗婭,黑夜女王英妮娜,盛裝出席。正如薊王初見時所感。魯琪拉並何後,命運多舛,頗多相似。大有相見恨晚,引為知己之勢。


    “聞皇後已婚配,不知尚有子嗣否?”席間,何後問道。


    “有。”魯琪拉答曰:“滯留國中,未能同來。”


    “原來如此。”何後又問:“不知大秦,何人執政。”


    “乃妾胞弟。”魯琪拉又答。


    何後輕輕頷首,忽追問道:“既是親兄妹,因何刀兵相向。”


    “無它。”魯琪拉言道:“弟妻孕身,若誕下子嗣,依鄙國律,當為奧古斯塔。”


    “原來如此。”何後輕輕頷首:“事關皇後大位,不可不察。”


    “若隻我一人之失,無足輕重。”魯琪拉言道:“然,吾弟不問政事,縱情聲色。尤以搏殺為樂。若無我輔政,必生大亂。不得已而為之。”


    “一國雙君。”何後似有感悟:“即便一人碌碌無為,仍有一人勤於國政。如此想來,確有可取之處。”


    魯琪拉亦恭維道:“今三宮鼎立,太皇垂簾,薊王輔政。足可保大漢,國祚綿延。”


    “薊王在時,自當穩如磐石。然,薊王不在,又當如何?”何後試言道:“我家麒麟,時常西顧。朕獨守深宮,道聽途說:待輔政期滿,我家薊王便欲領兵西征。不知皇後,以為然否?”


    魯琪拉,顧左右而言其他:“西出蔥嶺,便是貴霜、身毒,再西還有安息。薊王欲征何地?”


    何後嫣然一笑:“婦道人家,焉知軍國大事,(大)丈夫雄心。”


    “妾,亦如此思,亦如此想。”魯琪拉笑答。


    何後又道:“我家薊王,麒麟天降。祖宗庇佑,福澤深厚。今後宮佳麗,已有數百。其中殊麗傾國,傾城姿容者,比比皆是。聽聞,大秦一夫一妻?便是國君,亦無從破例。”


    換做魯琪拉,展顏一笑:“確是如此。然妾身世飄零,無根浮萍。寄身漢土,蒙陛下不棄,會以兄弟之盟。自當入鄉隨俗,豈能墨守成規。”


    “好一個‘入鄉隨俗’。”魯琪拉心意,何後已盡知。妒火中燒,竟一時無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何後並非舍不得薊王。而是舍不得薊王遠走他鄉,孤兒寡母,再無所依。薊王輔政一日,何太後便安穩一日。諸如董重之流,便不敢擅動。若薊王離朝,以何苗混吃等死,眼高手低,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必為董重所敗。


    若薊王歸國就藩,三千裏水路,數日可達。


    然若遠走萬裏之遙,鞭長莫及也。


    此,才是何後心腹大患。


    如何能將薊王,長留漢土。何太後心念至此,眸中戾芒一閃而逝。


    陪坐側席,垂首無言之黑夜女王英妮娜,睫毛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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