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見過諸位。”周暉肅容還禮。


    “敢問都尉,喚我等前來,所為何事。”南陽工師王遷,抱拳問道。


    “諸位請坐。”周暉引眾人重迴船艙。遊麟號所攜“機關遊艇”,大小類比舫舟。除去各式機關器,能乘數十人。比起“腹中撐船”,“有容乃大”的遊麟號母艦,自是“小巫見大巫”。然十餘人乘坐,卻綽綽有餘。絲毫不覺擁擠。


    賓主落座。周暉遂將疏通三南水道之事,娓娓道來。


    王遷等人,皆有喜色:“都尉欲通南水,連成網乎。”


    “然也。”周暉輕輕頷首:“諸位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敢不從命。”王遷領眾人起身下拜。樂昌瀧,號“九瀧十八灘”。治水難度,可想而知。得治水能臣相助,周暉如虎添翼。當無往不利。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當場拜前荊州從事龔台、郭蓍(shi),前南部督郵龔雒,並鄧音、朱騭,五人為“水衡都尉丞”,秩六百石,助水衡都尉掌治水通渠諸事。拜張源、龔連、黃部、周蓋、黃晏、馬珪、潭承、劉鵠、黃祺,九人為“九官令”,亦秩六百石。周習為都水長,掌陂池灌溉,保守河渠,兼取漁稅。劉越為農倉長,掌倉儲及轉運事宜。工師王遷為衡官長,掌度量衡。同為六百石。


    水衡都尉,俸比二千石,有五丞。屬官有上林、均輸、禦羞、禁圃、輯濯、鍾官、技巧、六廄、辯銅,“九官令丞”;衡官、水司空、都水、農倉等,“七官長丞”。


    水衡都尉府,主上林苑,兼皇室財物、鑄錢、造船、治水等,職能廣闊,機構龐大。單單主掌上林苑中禽獸宮館之“上林令”,麾下便有“八丞二十尉”。便可見一斑。


    劉備上表重開水衡都尉,又授予管理海市之權。職能與前漢時大致相同。


    水衡都尉,堪稱雄職。


    因準薊王奏請,代建江表十港。故在朝廷看來,水衡都尉一職,並不常設。事成則罷。而屬吏府掾,皆由周暉自行招募。至於薪俸,洛陽隻足額發放都尉府主官,比二千石俸。凡屬吏府掾,皆自籌薪資。換言之,約定俗成,隻需周暉別有餘財,便可適當提升薪俸。但不可少於朝廷規定的“九官令丞”、“七官長丞”之品秩。如此,亦限定了主官自聘屬吏的規模,防止機構臃腫。


    諸如薊王劉備,乃是特例。隻因封邑賦稅,足夠支撐。試想,單單憑一個比二千石俸的水衡都尉。滿打滿算,又能聘請六百石官幾何?不過寥寥數人耳。


    前漢時,“九官令丞”、“七官長丞”等,水衡都尉屬官俸祿,亦由朝廷足額發放。如今洛陽自不會承擔。


    無妨。


    海市有貲庫啊。


    隻需為鑿穿三南,通連漢蠻。周暉但有所需,薊王必有所應。


    水衡都尉府,歸薊少府所轄。大小諸情,皆上報南宮披香殿。由中書令趙娥,中書仆射荀采,全權處理。


    薊王之意。待江表十港築畢,將奏請朝廷,將水衡都尉府,轉入薊國治下。稱“薊水衡都尉”。正如諸侯國亦有“太倉”、“太學”等機構類似,此乃祖製:郡國並行,列候次減。


    無為而治,也是重點。


    單從屬吏任命上,足見周暉高才。空置主上林詔獄囚徒之“水司空長”,便可知其政令所出,皆有深意。絕非任性而為。


    尤其兼掌海市。水司空長,便可主“海市獄”,抓捕罪犯,羈押囚徒。如此例:衡官長,兼掌海市度量衡;鍾官令、辯銅令,兼掌海市配銅鑄幣。再加江表十港。均輸、禦羞、禁圃、輯濯、技巧、六廄、都水、農倉……皆有所用。


    正因遊離在國境之外,故薊王奏請重開水衡都尉。如今看來,真乃神來之筆。


    既不違祖製,又將勢力延伸到數千裏外,江表大地。一言蔽之,相得益彰,恰如其分。


    知微見著。單從奏請重開水衡都尉一事,便知薊王之英明。


    大將軍何進會賓客大宴,有感而發:“某差薊王遠矣。”


    當真如此啊。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又曰“名不正而言不順”。各得其位,各司其職,方可事半功倍。


    命麾下“水衡五丞”、“九官令”、“七官長”,自行招募屬吏,分頭行事。周暉遂領,衡官長王遷,返迴容渠工地。


    翻桂門關,遙見上國巨艦,列隊圭水河岸。王遷不由心生感歎。薊國營造術,又豈是營城一項。造船術,亦冠絕宇內。無可匹敵。


    乘天梯,登遊麟號。


    艙內工坊,分門別類,應有盡有。直令曾為“百工之長”的王遷,大開眼界。薊國巨艦,號稱水上塢堡。今日方知其深意。外覆搪瓷裝甲,內襯絕火石綿。艙壁塗抹白堊,以絕石綿飛絮傷人。暗藏青銅鉤拒,排設水密隔艙。鐵壁鏵嘴,刀劍無傷。攻守兼備,麵麵俱到。


    更加遊麟號乃前薊王座艦。可想而知。再思,薊王以座艦相贈,足見水衡都尉之持重。


    或有人問。江表不過十港,利益如何稱“重”。


    洛陽朝堂,文武公卿,亦如此想。然卻皆忘了。薊國還有海市。十萬船戶,紛紛下海。一旦水路通暢,成大迴環。凡有河川,必來海市。凡船肆之所在,便是水衡都尉之轄區。


    薊王曾言:船隻乃國之(流)動(領)土。


    薊船即薊土。


    事關主權,如何能不持重。


    由衡官長王遷,全權主持容渠船閘營造。周暉又馬不停蹄,奔赴南醴港。


    隻見茅尾海內,已泊滿南越舟船。


    “番禺始作舟”,一般初級造船術,水鄉幾乎無人不通。越人輕舟,首尾高翹。船身修長呈弧形,每船可乘五、六人,甲板下分數艙,水密、貨艙,不一而足。近海魚獵,內河航行,皆便利。


    所幸,先命都水長周習,前來安撫。未起騷亂。


    知水衡都尉抵達,海灣歡唿一片。與夷帥商定雇傭事宜,南醴港即刻動工。數日後,待薊國另遣“戊”字號海市前來。列隊停靠草建“非”字泊位。周暉這才得安。遂與麾下屬吏及遊繳護衛,搬入旗船安居。


    旗船以號為名,稱“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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