蜺墯雞化,乃二事並稱。


    光和元年(178年),“夏,四月,丙辰,地震。侍中寺雌雞化為雄”。謂“雞化”。


    同年,“六月,丁醜,有黑氣墮帝所禦溫德殿東庭中,長十餘丈,似龍”。謂“蜺墯”。蜺,虹也;墯,同“墮”。


    “秋,七月,壬子,青虹見玉堂後殿庭中。”異象頻生,於是先帝召,光祿大夫楊賜、議郎蔡邕等,詣金商門,問以災異及消複之術。


    時,議郎蔡邕對曰:“臣伏思諸異,皆亡國之怪也。天於大漢殷勤不已,故屢出妖變以當譴責,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墯、雞化,皆婦人幹政之所致也。”


    遂有“蜺墯雞化”之語。


    “何時書寫。”趙忠似迫不及待。


    “不急。”曆經宦海浮沉,生死之間。張讓分寸拿捏,遠勝常人:“待事有定論,貴子為勃海王,何苗封車騎。再書朱雀闕不遲。”


    “便如此行事。”趙忠言道。


    “告辭。”殿前當值,不敢有失。張讓這便告辭。


    “不送。”趙忠亦生怕被旁人窺探,節外生枝。雖說二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越是翻身在望,越需謹小慎微。恐陰溝翻船。


    目送群臣退朝,少帝悄聲問道:“敢問太皇。王允、桓典之事,該作何處?”


    太皇竇太後,自簾後言道:“先帝托孤薊王。河北之事,宜當諮之。”


    “如此,朕便遣使去問。”少帝言道。


    “無需遣使北上。”太皇竇太後又道:“可去洛陽西郭,十裏函園。問計二崤城內,右丞賈詡便可。”


    “好。”少帝輕輕頷首:“以後皆如此例。”


    待記下此條,少帝又問:“河南尹,拜車騎之事,又當如何。”


    “河南尹乃陛下至親,不可等閑視之。今討賊有功,理應封賞。外戚拜將軍,封萬戶侯,亦是我朝慣例。”太皇竇太後答曰。


    不料少帝卻撇嘴道:“朕為‘史侯’時,所謂‘至親’,從未登門。無非是做了皇帝,才念及與朕至親。”


    太皇竇太後言道:“陛下年幼即掌天下權柄,必引覬覦無數。民諺說‘虎毒不食子’。又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踉蹡學步時,自需至親攙扶。待羽翼漸豐,方可展翅高飛。”


    “謝太皇教誨。”少帝暗自記下後,又問:“封協弟勃海王之事,亦如此例乎?”


    “可也。”太皇竇太後,輕輕頷首。


    須臾,太皇忽反問:“疼嗎?”


    “朕,無恙。”少帝渾然不覺。


    太皇笑道:“若有一日,陛下覺得心疼。便是長大,可為人主。”


    “哦……”少帝似懂非懂。又問:“太皇可心疼?”


    “也曾疼過。”


    片刻之後。黃門令左豐,乘黃門署車出宮。入十裏函園,逆上二崤城。


    阪上遍布樁柱,腳手架林立。薊國能工巧匠,散布其間。各司其職,各盡其責。井然有序。此乃督造中的三仟棟億萬豪宅。自山腳,沿阪而上。分六街七宅,直與山頭齊平。三進宅院,如梯台逆升。隻需築成,必是玉宇瓊樓,鱗次櫛比,金碧輝煌,冠絕京畿。


    煌煌天漢,以高為貴。無人能免俗。便是薊王,亦不例外。


    左豐挑簾細看。見十裏長阪,皆起樓院。如此規模的督造,洛陽已百年難見。加之,當中必有一棟,為其所有。黃門令左豐,焉能不心比蜜甜。


    沿雙“之”字形交錯坡道,迂迴上山。吊橋徐徐下落伸展,平鋪對岸。橋頭堡上軍士,吹響號角。恭迎天使入城。


    中堡,瑤光殿。


    賓主落座。寒暄過後,左豐道明來意:“鞠城兵亂,百官多有折損。少帝繼位,百廢待興。值用人之際,欲將幽、冀二州牧,調迴朝堂,拜為九卿。陛下及太皇,遣奴婢來問:薊王以為然否?”


    賈詡肅容下拜:“我主並無異議。卻不知,河北二雄州,何人繼領。”


    “乃左右車騎,皇甫嵩並朱儁。”


    “我主曾言:左右車騎,乃大漢棟梁之臣。雄州托付雄臣,正當適宜。”賈詡再拜:“陛下、太皇,聖明。”


    “如此,奴婢這便迴宮複命。”左豐亦暗鬆一口氣。薊國橫亙幽冀,若二州所托非人,乃至百姓揭竿,群盜蜂起。殃及薊國,薊王發雷霆之怒,乃至風雲突變。悔之晚矣。


    如前所說,車騎將軍不常置。戰時拜官,事後便罷。然自黃巾亂後,漸有為常設將軍之趨勢。


    車騎將軍位比三公,秩萬石。然若出為州牧,不過二千石官。官秩不足,食邑補。於是:


    槐裏侯皇甫嵩,除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增食二千戶。


    錢塘侯朱儁,除右車騎將軍,領幽州牧,亦增食二千戶。


    原幽州牧王允,冀州牧桓典,一並入朝為九卿。九卿乃中二千石官,自也是榮升。


    二人奉詔迴京,薊王親為餞行。又命水軍樓船護送,再贈九阪懸樓,令其棲身。自二人到任,安土息民,吏治清明。蕭規曹隨,與薊國相向而行。幽冀二州,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皆已趨同。律法規章,亦比照《薊法》。貲庫更是遍地開花。打擊豪強,肅清宗賊,不遺餘力。王允、桓典,皆是強項令。無私鐵麵,不徇私情。上行而下效,河北大地,毒瘤頑疾,被二人並薊王,聯手肅清。


    薊國“圩田製”,正全麵推行。


    送別二人,勃海王相徐璆,又行將到任。勃海國與薊國毗鄰。國相徐璆,入鄉隨俗,親赴臨鄉,覲見薊王。


    徐璆,字孟玉。廣陵海西人。前度遼將軍,徐淑之子。少履清爽,立朝正色。有其掌勃海諸事,劉備自可安心。薊王今為托孤重臣,權傾朝野。官吏前來拜謁,看上去乃例行公事。實則不然。


    皆是假拜謁為名,行認主大禮。


    天線有識之士,人盡皆知:今漢氣數已盡。忠於漢室的誌士忠臣,轉投薊王門下,欲匡扶明主,三興漢室。一言蔽之,人心向背。


    徐璆自不例外。待皇甫嵩、朱儁到任,亦如此這般。薊王劉備,又焉能無覺。


    更何況,凡遇河北之事。少帝必遣黃門令,車上二崤城,詢問薊王之意。由此可知,洛陽朝堂,對薊王是何等敬畏。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矗立觀天閣上,薊王忽生一絲寒意。


    從此往後,有進無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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